仲夏的暴雨毫无预兆地席卷城市,陆家大厦外的玻璃幕墙被豆大的雨点砸出密密麻麻的水痕。霓虹灯光在雨幕中晕染成血色光斑,将地面上蜿蜒的水流映得猩红如泣。沈清棠蜷缩在大厦台阶下的雨帘边缘,黑色真丝长裙早己被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勾勒出她愈发消瘦的身形。
三个小时前,她在医院接到顾以琛助理的电话,对方发来数十张照片——订婚宴现场的照片被恶意剪辑,她与顾以琛举杯浅笑的画面,在财经媒体头条上刺目地标注着“沈氏千金与顾氏联姻,商业版图重组在即”。父亲的监护仪在身后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她攥着手机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泛白,耳边回荡着顾以琛临走前的威胁:“沈清棠,想让老爷子继续用进口药,就乖乖配合演完这场戏。”
雨势愈发汹涌,沈清棠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她想起二十年前的雨夜,也是这样的滂沱大雨,陆曜辰浑身是血地把她护在怀里,自己却被失控的货车撞飞。那时他的白衬衫被血水浸透,却还笑着安慰她:“别怕,我在。”如今他西装革履地站在权力巅峰,而她却在泥泞里挣扎求生。
“陆曜辰!你出来!听我解释!”沈清棠突然冲进雨幕,声嘶力竭地喊道。她的声音很快被暴雨吞噬,雨水顺着发梢流进眼睛,蛰得生疼。大厦保安举着黑色雨伞上前阻拦,却在看清她的脸后僵在原地——这位曾经优雅的沈家千金,此刻狼狈得像只落汤鸡,指甲缝里还沾着方才在医院整理病历的墨水。
旋转门缓缓打开的瞬间,沈清棠的呼吸陡然停滞。陆曜辰撑着黑伞立于台阶之上,黑色定制西装笔挺如刀刻,皮鞋擦得锃亮,倒映着她狼狈的模样。他垂眸俯视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残破的商品,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沈小姐这是唱哪出?和顾少订完婚,又来我这里博同情?”
“不是的!”沈清棠踉跄着向前爬了两步,膝盖重重磕在大理石台阶上,传来刺骨的疼痛,“我和他订婚是被逼的!顾以琛拿我爸的药和沈家机密要挟我,我没有别的办法......”她的声音被雷声劈碎,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裤脚,却被陆曜辰后退半步躲开。
陆曜辰冷笑一声,伞面在雨中划出冰冷的弧线:“被逼?沈清棠,你装无辜的样子倒是越来越逼真了。当年你母亲去世,你也是这样哭着求我帮忙,结果转头就把商业机密泄露给霍家。”他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字字句句扎进沈清棠心里,“现在又拿令尊当挡箭牌,你就这么喜欢用亲人的命来换取怜悯?”
沈清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她想起昨天在医院,主治医师欲言又止的表情:“沈小姐,老爷子的情况很不乐观,进口药的供应......”而顾以琛的短信适时弹出:“明晚八点,准时出现在订婚宴。”泪水混着雨水模糊了视线,她仰头望着台阶上的男人,这个她爱了二十年的人,此刻却比暴雨更冰冷。
“陆曜辰,你还记得吗?”沈清棠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带着令人心悸的绝望,“小时候你总说,等我们长大了,要一起建一座没有谎言和背叛的医院。可现在,你连听我解释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她摸索着从内袋掏出皱巴巴的诊断书——肝癌晚期的字样被雨水晕开,却依旧狰狞,“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忍受顾以琛的威胁?因为我活不了多久了,我只想在死之前,能让我爸好好活下去......”
陆曜辰的瞳孔猛地收缩,握着伞柄的手青筋暴起。他看着沈清棠咳出的血沫混着雨水染红台阶,突然想起这两个月她日渐消瘦的模样,想起她在收购医疗集团那天苍白如纸的脸。但记忆里父亲被推进手术室时心电图骤停的画面突然闪现,恨意再次吞噬理智:“够了!沈清棠,你的戏该演完了。从今天起,你我恩断义绝。”
他转身的瞬间,沈清棠突然扑过去死死抱住他的腿:“求你!我真的没有骗你!”她的声音彻底崩溃,像受伤的幼兽般呜咽,“当年我母亲的死,是顾以琛动的手脚!我有证据......”话音未落,陆曜辰用力甩开她的手,沈清棠重重摔在地上,后脑磕在台阶边缘,眼前顿时一片模糊。
“别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陆曜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黑伞将雨幕隔绝在身外,“顾以琛再狠,也做不出拿自己未婚妻当棋子的事。沈清棠,你让我觉得恶心。”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走进雨中,黑色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深处。
沈清棠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雨水灌进耳朵,冲刷着最后一丝温度。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触到口袋里的U盘——那是霍沉舟暗中交给她的,藏着顾以琛陷害陆父医疗事故的全部证据。可现在,就算真相大白,又有什么意义呢?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沈清棠在失去意识前,恍惚看见少年时的陆曜辰撑着伞向她跑来。他的白衬衫一尘不染,笑容温暖如春:“清棠,我带你回家。”而现实中,她的手机在雨中不断震动,医院发来的消息刺眼地显示着:“沈老先生病情恶化,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