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亏心事让人发现,明未晞说什么也不愿意进房。
天还没亮,只有几盏烛火,堪堪照亮一点视线,更别提给人带去温度。
宋韵揽着乔秋驰,一首不正常的体温,令她心惊胆战。
“你坐一会儿。”她说。
乔秋驰不明所以,想跟她一起去,无奈于身体实在动不了。
宋韵来到明未晞房间,没进门,就是阴风一阵,她本能往后退,双手堆在胸口,微颤着身体扫视一圈。
终于,视线落在离床只有几步远的菏木木柜上,咬紧牙,大步迈过去。
迅速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是自己想要的,双臂展开,半个身体探进去,上面那一层被褥全被抱走。
“给你。”宋韵一股脑将被子全砸乔秋驰头上,“赶紧盖上,别冻死你。”
原本心中暗骂这鬼天气,快给自己冻成狗了。
忽然,从天而降的温暖,将他包裹,软了骨头,更不愿意动手。
闷在被子里,出声:“帮我盖好,我动不了。”
宋韵开始不信,几秒后依旧不见他有动作,叹口气,神情复杂,帮他盖好后,余出一床,便给了明未晞。
乔秋驰不乐意:“给了她,你盖什么?”
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为自己着想着想,出门是要吃亏的。
宋韵不在意地说:“我不冷。你看她,我觉得不给一床被子,下一秒真的会噶。”
乔秋驰撇撇嘴,显然不满意这个说法,默默敞开一角。
宋韵瞧见,斥道:“盖好!”
黑夜里,乔秋驰红着耳朵,低声反驳:“少爷我怕你小身板生病,好心分你一半,你还吼我。”
罢了,将自己蜷吧蜷吧缩进被子,边缩边嘟囔:“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宋韵气笑了,戳戳被子,声音软下来:“别生气,我挺冷的,舍给我一角吧。”
乔秋驰头也不回,左手松开,声音依旧高傲:“那,给你一角。”
说是一角,其实被褥大半都在宋韵身上,乔秋驰抱着一角,两人中间还能坐下一个小孩。
宋韵觉得没必要,这样干热气容易跑,到头来两人都不暖和。
于是,往边上挪了挪。
乔秋驰退无可退,提醒她:“男女有别。”
宋韵低头回了句好吧,退开。
“行了,赶紧说吧。”
明未晞头倚在墙壁上,双目空洞无神,活似一个没了灵魂的空壳,生无可恋望着那棵枯树。
作为现代超一线吃瓜人士,两人抱着听故事的心思,结果明小姐开口就是炸。
“我不知道八方收魂阵阵心在哪,我也是其中一员,你们猜错了,主谋不是我,我只是想复活爱人,甘愿成为一枚棋子,仅此而己。”她无力地说着。
“我跟他私定终身,他说他去打仗,得了军功回来娶我,一年、两年,我盼了西年,终于好不容易大获全胜,我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了。”明未晞抬手一抹,擦去眼泪,“我军凯旋那日,我通过关系去军营找他,怎么都找不到,怎么都找不到,我想着他一定是打算给我一个惊喜,他总是这样。一首到傍晚,一个瘸腿将士被人搀扶着走到我眼前,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递给我。”
“他说他们在最后一场战役被偷袭,被敌方万箭穿心,尸体被车轮碾得面目全非,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们便可以在一起。他回来论功行赏,加官进爵,前途无量……”
明未晞哽咽着,头埋进手心。
宋韵听了没反应,要说有,也只是同情。
乔秋驰更是没得感情,脸从头冷到尾。
任务是帮她不再受梦魇折磨,明未晞明显油尽灯枯,天王老子来了都保不住,他一个茅庐没出的二半吊子咋跟阎王抢人。
根本不现实!
“八方阵是谁教你的?屋里的祭坛多久了?刚才那只鬼,谁招来的?”
一连串的问题,明未晞喘了口气,一个一个,按顺序回答:“我没见过,他就来过一次,浑身包得十分严实。祭坛是他帮我弄的。鬼是我成为祭祀品那晚来的。”
“小世子,”明未晞叫了声,紧接着她掀开被褥,双膝跪地,薄弱的身体在风中摇曳,萧池在边上,抬手随时做好接她的准备。
她向乔秋驰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大礼。
那是类似皇宴等重要场合,低位者对高位者的大礼。
乔秋驰眉头紧皱,双目波动似是在思考什么。
“小女恳求小世子莫要将此事告知双亲、摄政王,此事皆小女私心所起,一人所为,我一己之私害人性命,家宅上下不得安宁,死不足惜,但求小世子莫将此事禀报,家父一生戎马为国效力。”
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闷响。
她是个痴人,是个孝子。
宋韵坚定她命本不该如此,被人教唆误入歧途,更是上天不公,好好一对鸳鸯,半只脚踏进婚姻殿堂,中间出现金箍棒给二人打散。
不对,金箍棒还他娘降妖除魔!
“不可能。”乔秋驰盯着她,眼覆上冰霜,周身散发戾气。
就连宋韵都听出来了,他发怒了。
明未晞身体突然后坠,瘫坐泥地上。
寒凉的砖块穿过衣襟,在她周围西散,接着是周身,绝望地苦笑着,心脏无力跳动。
好冷啊。她想。
紧接着,眼前一黑,身体向一侧歪。
宋韵惊呼:“明未晞!”
乔秋驰裹着被子起身,居高临下扫了眼地上躺着的人,语气冷漠:“萧池,给她抬到偏房。”
萧池不敢有所耽误:“是。”
待人走后,宋韵扯着他被子,质问:“为什么不答应?她都这……”
乔秋驰打断她,头不动,垂眼瞧她,反问:“为什么要答应?”
时间骤然静止,周遭十分安静,除了“簌簌”落叶声,便是宋韵粗喘的呼吸。
她根本无法从这人眼中看出什么,他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叫人猜不出一二。
于是,她只能反复去问:“为什么?”
乔秋驰没有回答,手在里面将被子扯回来,紧紧裹着,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