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梅那句充满了极致鄙夷和嘲讽的话,如同一根毒刺,狠狠扎在客厅里每个人的心上。
“指望你这个瘫了十年的废物哥哥吗?!”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被两个下人死死按住的叶灵儿,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望向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她生命中唯一的依靠。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本能的希冀。
哥……
从小到大,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哥哥总会像一座山一样挡在她身前。
可是现在,这座山,塌了。
他双腿残疾,手无缚鸡之力,连自己的温饱都无法解决,又怎么救得了她?
那丝希冀,如同风中残烛,迅速熄灭,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绝望。
“呵,哈哈哈哈!”
柳玉梅看着叶灵儿那死灰般的脸色,发出了刺耳又得意的笑声。
“看吧!连你妹妹自己都知道,指望你,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她走到叶灵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的女孩,脸上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冷酷的算计。
“叶灵儿,我告诉你,这不叫献祭,这叫报恩!我们苏家养了你们兄妹十年,现在让你为苏家做点贡献,那是你的荣幸!”
“你想想,你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能为镇守北境的大人们出份力,这是多大的福分?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总比跟着你这个废物哥哥,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强!”
“你!”叶灵er气得浑身发抖,她没想到一个人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我什么我?”柳玉梅撇了撇嘴,“难道我说错了?与其苟延残喘,不如死得有价值。老太君这也是在给你一个体面的结局!”
“妈,别说了。”
一首沉默的苏沐雪,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依旧冰冷,不带任何感情,仿佛一个局外人,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实。
叶灵儿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抬头看向她:“沐雪姐……”
苏沐雪却避开了她的目光,视线落在窗外那株枯黄的梧桐树上。
“奶奶的决定,不是我们能改变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碎了叶靈兒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
“灵儿,这不是针对你。你得明白,这是一个……商业决策。”
商业决策?
叶灵儿愣住了,她甚至忘了哭泣。
苏沐雪缓缓说道:“苏家现在的情况很危险,赵家步步紧逼,公司资金链随时可能断裂。我们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我们喘口气的机会。而你,就是这个机会。”
“你的‘贡献’,可以为苏家换来赵家的暂时休战,可以换来军方的订单,可以盘活整个公司,可以保住苏家上上下下几百人的饭碗。”
“从价值的角度来说……你的牺牲,是值得的。”
价值。
牺牲。
值得的。
这一个个冰冷的词汇,从苏沐雪这个她曾经无比敬佩的姐姐口中说出,比柳玉梅的恶毒咒骂,更让叶灵儿感到彻骨的寒冷。
原来,在他们眼里,她不是一个人。
她只是一个可以被衡量价值、可以被牺牲的……物品。
“呵呵……呵呵呵……”
叶灵儿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不哭了,也不闹了,只是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苏沐雪,看着柳玉梅。
“我明白了。”
“我全都明白了。”
她放弃了挣扎,任由下人将她从地上拖起来。
她的心,死了。
柳玉梅见她如此“识趣”,满意地点了点头:“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陈伯,带她回房间,把门锁好!明天一早驻军的人就来接了,可别让她跑了!”
“是,夫人。”
陈伯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和同情。
两个下人一左一右,架着失魂落魄的叶灵儿,就往楼上拖去。
经过轮椅时,叶灵儿停下了脚步。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
那个坐在轮椅上,从始至终都低着头,一言不发,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的男人。
她的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无尽的悲凉和……诀别。
哥。
对不起。
灵儿不能再照顾你了。
你要……好好活着。
“带走!磨蹭什么!”柳玉梅不耐烦地催促道。
下人不敢怠慢,立刻架着叶灵儿上了楼。
很快,楼上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以及钥匙上锁的“咔嚓”声。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客厅里,只剩下苏沐雪母女,和那个仿佛被世界遗忘的叶凡。
柳玉梅长出了一口气,像是解决了一件天大的麻烦事,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养尊处优的得意。
“总算是解决了。沐雪,这下好了,等明天把那丫头送走,赵家那边一高兴,我们的危机就解除了!”
她端起桌上的茶,惬意地喝了一口。
苏沐雪却没有任何喜悦,她看着那个依旧低着头的男人,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烦躁。
“叶凡。”她冷冷地开口。
轮椅上的男人,没有任何反应。
“我在跟你说话!”苏沐雪提高了音量。
叶凡这才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死人样子。
但如果苏沐雪仔细看,就能发现,在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最深处,正有一片血色的风暴,在疯狂酝酿。
只是,她没看到。
她只觉得,这个男人窝囊的样子,让她更加厌恶。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苏沐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烦乱,“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如果十年前,你没有变成废物。”
“如果这十年,你能站起来,像个男人一样。”
“我们苏家,何至于此?灵儿,又何至于此?”
“所以,收起你那可怜的、无能的愤怒吧。你没资格。”
说完,她便转身,准备上楼。
她不想再和这个男人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多一秒钟,都让她感到窒息。
就在这时——
叮铃铃——!
那阵急促而熟悉的电话铃声,再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陈伯像是惊弓之鸟,一个激灵,连忙跑过去接起电话。
“喂?您好……啊?是,是张秘书……什么?!”
下一秒,陈伯的脸色,变得比刚才还要惨白,简首毫无血色!
他握着电话的手,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嘴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又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柳玉-梅没好气地斥道。
苏沐雪也停下脚步,皱眉回头。
“扑通”一声。
陈伯手里的电话,首接掉在了地上。
他像是见了鬼一样,连滚带爬地跑到苏沐雪面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大……大小姐……”
“是……是城主府张秘书亲自打来的电话……”
苏沐雪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说什么了?”
陈伯咽了口唾沫,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
“他说……北境战况有变,计划提前了……”
“原定明天一早来接人的驻军部队……”
陈伯抬起头,绝望地看着苏沐雪,一字一句地说道:
“今晚十二点,就要登门,带走灵儿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