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苏家客厅里炸开。
整个空间，死一般的寂静。
苏沐雪的身体晃了晃，精致的妆容下，血色尽褪，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陈伯，声音都在发颤：“陈伯，你……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把灵儿的名字报上去了？报到哪里去了？！”
柳玉梅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把推开陈伯，尖叫道：“你个老东西胡说八道什么！老太君疯了吗？灵儿姓叶，不姓苏！她是我们苏家的什么人？凭什么让她去！”
陈伯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脸上老泪纵横。
“大小姐，夫人……我没胡说啊！”
他哭丧着脸，从口袋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一份文件复印件。
“这是城主府和驻军联合下发的‘特殊贡献名单’！说白了……说白了就是炮灰名单啊！”
“北境战事紧急，需要往前线输送一批……一批物资。据说那条路线上异兽横行，九死一生！江城每个家族都必须出人，谁家出的人多，就能得到赵家的庇护，甚至能拿到军方的订单！”
“老太君说……我们苏家己经经不起风浪了，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可是……可是我们苏家嫡系，就苏浩少爷一个男丁，他怎么能去送死呢？所以……所以老太君就……”
话说到这里，意思己经再明白不过了。
苏家要巴结赵家，要讨好军方，要订单，要利益。
但是苏家的子孙，金贵，不能死。
那怎么办？
牺牲一个外人。
牺牲一个无父无母、寄人篱下、没有任何背景的孤女——叶灵儿！
用她一条命，去换苏家的富贵安宁！
“混账！简首是混账！”
苏沐雪气得浑身发抖，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刻薄但还算有底线的奶奶，竟然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决定！
“不行！我不同意！我现在就去找奶奶说清楚！灵儿她还是个孩子！”
她抓起车钥匙就要往外冲。
“你站住！”
柳玉梅却一把拉住了她，脸色阴晴不定，眼神里闪烁着挣扎，但最终，那一丝不忍还是被刻薄与自私所吞噬。
她咬着牙，压低了声音：“沐雪，你冷静点！这是老太君的决定！你现在去闹，有什么用？”
“妈！”苏沐雪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那是一条人命啊！是灵儿啊！”
“人命？”柳玉梅冷笑一声，声音里透着一股凉薄，“是她叶家的人命，不是我们苏家的！别忘了，这十年来，是我们苏家养着他们兄妹俩！现在让她为苏家做点贡献，怎么了？”
“再说了，这不也是为了你吗？为了你的公司吗？只要我们苏家渡过这次难关，攀上赵家，你的公司就能活下去！你也不用再这么累了！”
“我……”苏沐雪被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脸上血色更无。
是啊。
她好累。
十年了，她一个人扛着风雨飘摇的公司，扛着家族的压力，扛着外界的嘲讽，早就心力交瘁。
她也想喘口气。
可这口气……难道要用一个无辜女孩的命来换吗？
就在客厅里气氛凝固到冰点的时候，门口传来一个清脆、阳光的声音。
“哥！我回来啦！”
伴随着声音，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扎着马尾辫，脸上洋溢着青春笑容的女孩，像一只快乐的蝴蝶，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
叶灵儿。
她一进门，看都没看客厅里剑拔弩张的其他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只有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
“哥，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献宝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保温饭盒，笑嘻嘻地打开。
“你最爱吃的，城南李记家的水晶虾饺！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哦，还热乎着呢！”
说着，她熟练地从一旁拿出小碟子和筷子，夹起一个晶莹剔透的虾饺，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递到叶凡嘴边。
“哥，张嘴，啊——”
她的笑容，干净纯粹，仿佛能照亮整个世界的阴霾。
在这座冰冷的别墅里，在这十年暗无天日的时光里，叶灵儿的笑容，是叶凡唯一的光。
十年前，父母惨死，他被人打断双腿，从云端坠入地狱。
全世界都抛弃了他。
是年仅八岁的妹妹，用她瘦弱的肩膀，陪着他，照顾他，安慰他。
这十年，苏家人视他如猪狗，只有妹妹，每天雷打不动地来看他，给他擦洗身体，陪他说话，把省下来的零花钱，偷偷给他买好吃的。
他之所以能忍受这十年的屈辱，之所以没有让心中的杀意吞噬理智，化身魔神，将整个江城付之一炬。
全是因为她。
因为这束光。
他发过誓，要守护这束光，一生一世。
叶凡张开嘴，将虾饺吃了下去。
熟悉的味道，在味蕾上绽放。
他看着妹妹那张被夕阳余晖映照得有些温暖的笑脸，心中那片冰封了十年的寒潭，泛起了一丝涟漪。
快了。
灵儿，再等等。
等哥的神魔道体彻底圆满，这世间，再无人敢让你受半点委屈。
“嘻嘻，好吃吧？”
叶灵儿看到哥哥吃了，开心得像个孩子，又拿出纸巾，温柔地帮他擦了擦嘴角。
“你呀，总是这样，吃了东西嘴巴都不知道擦。还好有我。”
她絮絮叨叨地念着，手上动作却轻柔无比。
这一切，看得旁边的柳玉梅和苏沐雪，神情复杂。
尤其是苏沐雪，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曾几何时，她也曾这样，满心欢喜地为那个名为“凡神”的盖世英雄，准备过羹汤。
可现在……
柳玉-梅的耐心终于耗尽了，她看着眼前这副“兄妹情深”的碍眼画面，尖酸地开口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叶灵儿，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喂这个废物？”
叶灵儿的动作一僵，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她回过头，有些怯生生地看着柳玉梅：“伯母……”
“别叫我伯母！我担待不起！”柳玉梅双手抱胸，冷哼一声，“我问你，你是不是忘了，你和你哥，在我们苏家白吃白喝了多少年？”
叶灵儿的脸色白了白，低下了头，小声说：“我……我没忘。谢谢伯母和沐雪姐的收留之恩。”
“收留之恩？”柳玉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好一个收留之恩！现在，就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她将那份文件复印件，狠狠地甩在叶灵儿面前的桌子上。
“你自己看看吧！家族己经决定了，把你列入北境前线物资输送队的‘特殊贡献名单’里。明天一早，就有人来接你。”
叶灵儿愣住了。
她捡起那份文件，看着上面“特殊贡献”、“九死一生”等刺眼的字眼，又看到了自己那清晰无比的名字和身份证号。
女孩的眼睛，一点点睁大。
从迷茫，到震惊，再到无法理解的恐惧。
她抬起头，看向柳玉梅，又看向一旁别过脸去、不敢与她对视的苏沐雪。
“伯母……沐雪姐……这……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柳玉梅一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让你去为苏家做点贡献！别一天到晚跟着你这个废物哥哥，一点用都没有！”
“你放心，只要你去了，我们苏家会给你父母立个牌位的。也算是，对得起你们了。”
轰！
这番轻描淡写却又残忍至极的话，彻底击溃了叶灵儿的心理防线。
眼泪，瞬间决堤。
“不……不是的……为什么是我？”
她拼命地摇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我才十八岁……我还要上学……我还要照顾我哥……”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抓住苏沐雪的裙角，苦苦哀求。
“沐雪姐，求求你，你跟奶奶说一声，我不想去……我去了，我哥怎么办啊……”
苏沐雪的身体僵硬着，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心中刺痛。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柳玉梅见状，一把将叶灵儿推开，厉声喝道：
“哭？哭有什么用？！这是老太君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谁能救你？啊？你告诉**我，谁能救你？**”
“难道指望他吗？”
柳玉梅的手，指向那个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叶凡，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鄙夷和嘲讽。
“指望你这个瘫了十年的废物哥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