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帮总坛的外墙爬满了墨绿色的爬山虎,叶片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掩盖着墙缝里嵌着的铁蒺藜。
阿野趴在总坛西侧的老槐树上,树皮的褶皱硌得他肋骨生疼。他的气感顺着藤蔓往墙内蔓延,像张无形的网,在聚义厅的飞檐下 “看” 到七名守卫,腰间都挂着镶铁的令牌,气劲流转沉稳 —— 是黑风老妖的 “七星卫”,每人都对应着北斗七星的方位,形成流动的防御阵。
“申时三刻换岗。” 千面鬼的声音从树后传来,他己经换上了七星卫的服饰,左眉骨的疤痕被胭脂巧妙地遮盖,只留下道淡红色的印记,像片残缺的花瓣,“换岗的间隙有半柱香的空当,够我们从排水沟钻进去。”
小红蹲在灌木丛里,护心甲的光透过衣襟映在草地上,与五枚玉佩的光芒交织成小小的星图。摇光位的标记在星图中央闪烁,像颗最亮的晨星,首指聚义厅正下方的位置。“排水沟的入口有铁栅,” 她指着墙根的阴影,那里的水流泛着墨绿色,漂着些腐烂的菜叶,“栅条上缠着倒刺,得用气劲弄开。”
千面鬼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里面是截磨得发亮的钢锯:“这是‘影’字营的特制工具,能锯开三指粗的铁条。” 他的手指在锯条上轻轻拂过,动作带着种奇异的熟悉感,与杨伯擦拭短刀时的姿态如出一辙,“当年挖密道时,就靠这东西打通了总坛的地基。”
申时三刻的梆子声刚响过第一下,七星卫的换岗队伍就从角门走了出来。阿野趁机翻身跳下槐树,落地时用气劲垫了下,鞋底的软布没发出半点声响。他跟着千面鬼钻到排水沟入口,铁栅上的倒刺果然锋利,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栅条上还挂着块撕碎的衣料,颜色与刺红花营的军服相同 —— 显然之前有弟兄尝试过潜入,却失败了。
“我来锯,你们望风。” 千面鬼蹲下身,钢锯与铁栅碰撞发出细微的 “沙沙” 声,像春蚕啃食桑叶。小红的护心甲突然微微震动,甲片指向东北方的角楼,那里的七星卫正低头点燃烟袋,火光明灭间,阿野看到他腰间的令牌刻着 “摇光” 二字 —— 是防御阵的最后一环,也是最薄弱的一环。
“他走神了。” 阿野的气感顺着烟袋的烟雾往上爬,在角楼的梁柱上 “看” 到只受惊的夜枭,翅膀上还缠着根红线,是刺红花营用来传递信号的 “信使鸟”,“是自己人放的,故意引他分心。”
铁栅被锯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千面鬼率先钻了进去,水花溅起的瞬间,他突然捂住嘴 —— 排水沟的淤泥里漂着具尸体,穿着 “影” 字营的服饰,胸口插着柄短刀,刀柄上的刺红花烙印被淤泥糊住,只露出个模糊的 “影” 字。
“是老七。” 千面鬼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他认出了尸体手腕上的银镯子,那是当年入营时杨伯亲手给他们戴上的,“他昨天还传信说聚义厅的机关换了,没想到……”
小红的护心甲突然收紧,甲片嵌进她的皮肉,带来尖锐的刺痛。这是最强烈的预警,比在地牢血池时更急促。阿野的气感瞬间铺开,在排水沟的转角处 “看” 到团熟悉的热流,气息阴鸷却带着刺红花营的气劲残留 —— 是那个在朝阳洞放箭的暗哨,正举着毒弩对准他们,箭镞涂着墨绿色的药膏,与黑风老妖的毒镖气味相同。
“小心!” 阿野猛地将小红往旁边推,毒弩的箭擦着她的发髻飞过,射中千面鬼的肩头,箭镞没入半寸,伤口瞬间泛起黑紫色。千面鬼却像没事人似的,反手甩出短刀,刀光穿透污水,正中暗哨的咽喉,鲜血混着淤泥在水里扩散,像朵绽开的黑花。
“这毒对我没用。” 千面鬼拔出箭镞,伤口流出的血竟是鲜红色的,“卧底十年,早就练出了抗毒性。” 他从怀里摸出颗黑色的药丸,塞进嘴里,“但这箭杆有问题,上面刻着‘魏’字,和朝阳洞的那支一样。”
阿野捡起箭杆,果然在尾端看到个极小的 “魏” 字,刻痕新鲜,显然是最近才刻上去的。魏家的残余势力不仅混在黑风帮里,还在暗中监视他们的行动,这意味着聚义厅里藏着的,可能不止是摇光秘钥。
排水沟的尽头连着聚义厅的地基,那里有块松动的青石板,是千面鬼说的密道入口。阿野用气感推开石板,里面的霉味混杂着淡淡的龙涎香 —— 是黑风老妖常用的熏香,据说能安神,却对气感敏锐的人有压制作用。
聚义厅的地面铺着青黑色的地砖,正中央的 “义” 字牌匾下,摆着张巨大的梨花木桌,桌腿上刻着缠枝莲纹,其中一朵莲花的花瓣是活动的,与护心甲的刺红花形状吻合。小红的玉佩在怀里发烫,五枚玉佩的光芒透过衣襟,在地砖上投射出个完整的星图,摇光位正好落在梨花木桌的正下方。
“机关在桌底。” 千面鬼的声音压得极低,他假装擦拭桌子,手指在桌腿的莲花瓣上轻轻一旋,地砖突然发出 “咔哒” 的轻响,以桌子为中心裂开道圆形的缝隙,露出底下的石阶,“下去后左转,有‘影’字营的标记。”
石阶比想象中更陡,每级都积着层薄灰,只有中间的位置被踩得发亮,显然常有人走动。阿野的气感顺着石阶往下探,在地下三丈处 “看” 到个巨大的石室,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摆着个水晶匣,里面的摇光秘钥发出淡紫色的光,与之前的五枚玉佩遥相呼应。
“不对劲。” 小红突然停步,护心甲的光变得极暗,像风中的残烛,“这里的气劲太顺了,不像有机关的样子。” 她想起朝阳洞的幻阵,越是看似安全的地方,往往藏着最致命的陷阱。
千面鬼的脚步顿了顿,左眉骨的疤痕突然抽搐了下:“当年挖密道时,这里确实没设机关,杨营长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他的声音有些发飘,目光避开小红的视线,落在石阶的阴影里。
阿野的气感突然捕捉到丝异样 —— 千面鬼的气劲在说谎时会变得紊乱,像条受惊的蛇,与刚才斩杀暗哨时的沉稳截然不同。“你早就知道这里有问题。” 他的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老七的尸体,魏家的箭,都是你故意让我们看到的。”
千面鬼猛地转身,脸上的易容膏彻底脱落,露出张苍白的脸,左眉骨的疤痕在石阶的微光中格外清晰:“我…… 我是想保护你们!”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从怀里摸出那半块刺红花帕子,“这帕子是小红母亲绣的,当年她把你托付给我时说……”
“别说了!” 小红突然嘶吼,护心甲的光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将石阶照得如同白昼,“我母亲是被黑风老妖害死的,你却帮着他们!” 她后颈的胎记与帕子的刺红花彻底拼合,在红光中浮现出行小字:“影三叛,花凋零”—— 是杨伯用特殊墨水写的,只有血脉共鸣时才能显现。
千面鬼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气劲在丹田处剧烈翻涌,像条濒死的鱼:“你怎么会……” 他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在石阶里回荡,带着说不出的悲凉,“杨青山果然留了后手!没错,我早就投靠了黑风老妖,老七就是我杀的!”
石室里突然传来 “轰隆” 的声响,是机关启动的声音。阿野的气感探过去,水晶匣周围的地面正在下陷,露出底下的尖刺陷阱,而石室的石门正在缓缓关闭,将他们困在其中。“他想让我们和摇光秘钥同归于尽!” 阿野拉起小红,气劲顺着石阶往上冲,逆脉拳谱的刚猛气劲撞在石门上,发出震耳的响声。
千面鬼却挡在石阶口,短刀在手里闪着寒光:“谁也别想走!黑风老妖答应我,只要拿到七枚秘钥,就放我妻儿回家!” 他的刀尖指向小红的护心甲,“把铁甲交出来,我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小红的护心甲突然飞出去,甲片展开成网,将千面鬼的短刀牢牢锁住。五枚玉佩从她怀里弹出,在空中连成道星链,与石室里的摇光秘钥产生共鸣,发出淡紫色的光,将整个地下空间照得如同幻境。“你看清楚!” 小红指着光链中的幻象,那是千面鬼的妻儿,正被黑风老妖关在囚车里,早己没了气息,“他早就杀了他们!”
千面鬼的短刀 “当啷” 落地,他扑到光链前,手指穿过幻象的妻儿,却什么也抓不住:“不…… 不可能……” 他的气劲彻底溃散,像个泄了气的皮囊,瘫倒在石阶上,“我对不起杨营长,对不起‘影’字营……”
石门的缝隙越来越小,尖刺陷阱的 “咯吱” 声越来越近。阿野趁机抱起小红,气劲凝聚在双脚,顺着石阶往上冲,在石门关闭的瞬间冲出聚义厅。身后传来千面鬼的嘶吼,他用身体挡住了下落的尖刺,为他们争取了最后的时间,声音里还夹杂着句模糊的话:“炎心石…… 在魏家祖坟……”
聚义厅的七星卫己经被惊动,刀剑的碰撞声与喊杀声交织在一起。阿野背着小红冲出总坛,护心甲的光在空中与六枚玉佩连成道完整的星图,摇光秘钥的幻象在光图中央闪烁,指引着真正的方向 —— 果然如千面鬼最后所说,不在总坛,而在魏家祖坟。
黑风老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暴怒:“抓住他们!摇光秘钥丢了,你们都得陪葬!” 他的气劲如同狂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朝着阿野的背影追来,却在接触到星图的光芒时被弹开,像撞上了堵无形的墙。
小红趴在阿野背上,六枚玉佩在她怀里发烫,拼合成完整的星月图案,背面的文字终于显现:“七星聚,血脉醒,炎心石,镇幽冥”。她终于明白,摇光秘钥的真正作用不是开启脉眼,而是封印炎心石的力量,防止它被黑风老妖用来为祸苍生。
魏家祖坟的方向传来隐约的钟声,是刺红花营的集结号。阿野的气感顺着星图的光芒往那里探,赵青山、货郎、秦旗手的热流正汇聚在那里,气劲交织成道坚固的防线,像朵盛开的刺红花,在暮色中绽放出最后的光芒。
千面鬼的尸体永远留在了聚义厅的地下,与他守护了十年的谎言一起,被尖刺陷阱彻底掩埋。而他最后那句话,像把钥匙,打开了刺红花营最悲壮的秘密 —— 魏家祖坟下,不仅藏着炎心石,还埋着当年杨伯与魏副官的合葬墓,他们用生命守护的,从来都不是布防图,而是天下苍生的安宁。
夕阳的余晖洒在阿野和小红的背影上,像层金色的铠甲。六枚玉佩在星图中缓缓旋转,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完成杨伯未尽的使命。黑风总坛的火光在他们身后升起,像朵燃烧的刺红花,映红了半边天空。
属于他们的决战,即将在魏家祖坟的暮色中,拉开最壮烈的序幕。而那隐藏在暗影里的魏家残余,正握着最后的密令,等待着与炎心石同归于尽的时刻。摇光的暗影终将散去,而刺红花的光芒,将在黎明时分,照亮整个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