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一大家子吃过早饭出门。
“小姐，我来背！”红莲道。
“不用，你把尿片、水带上。”沈新月摇头，将孩子用薄包被斜挂在胸前。
“嗯嗯！”小婴儿似乎知道要出门，兴奋的踢着小脚脚。
“走咯，象儿，我们进城逛街咯！”沈新月逗着怀里的孩子。
“嗯嗯！”象儿明亮的眼睛笑了，挥着小手咿咿呀呀。
“阿弟、阿弟！”我们进城！”括儿欢喜的跑来，戳了戳弟弟的小脚。
“呀呀！”小婴儿怕痒，小脚脚蜷缩了一下。
“淘气！”柳氏笑着拉开儿子，“不许弄阿弟脚板心，痒！”
走出门，小婴儿踢蹬着，不肯躺着，要竖抱，西处张望。
沈新月将他抱起来，小脑袋趴在肩头上。
小家伙立马安静了，眼睛好奇的西处打量，时不时咿咿呀呀一声。
路过徐家时，徐继尧父子俩早己等候多时。
“我来抱吧！”徐江生见沈新月抱着孩子。
“不用，孩子太小，你抱不来！”沈新月笑着婉拒。
李瑀都没敢给，这爹不太靠谱，一个多月的孩子太小太柔软，山路不好走，不小心摔倒，别把孩子磕着碰着。
徐江生不用担心摔倒，是怕他抱不来。
“臭小子，你毛手毛脚的，哪会抱？我来！”徐继尧伸出大手。
当年江生可是他一手带大的，捡到时刚出生不久，比象儿还小。
“谢谢！”见是徐继尧，沈新月没推辞。
抱着孩子走了大半个时辰，手臂早就酸软了。
“呀呀！”小婴儿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换了人。
看看是眼熟的人，呀呀叫着打招呼。
“小阿郎，你也出门啦？好不好玩？”徐继尧开启话痨模式。
当年带着江生，就是这么一个人自言自语，有了孩子，才支撑着他熬过至暗时刻，活下来。
“嗯嗯！”小婴儿趴累了，舒服躺在徐继尧宽敞的怀抱里。
侧了侧小脑袋，眼神有些迷离，犯困了，很快睡得呼哧呼哧的。
“来，走累了吧！到背篓里坐会儿！”徐江生将括儿抱起，放到背篓里。
背篓很大很深，括儿盘腿坐里面，小胳膊小腿儿的，早就走累了，强忍着没吱声。
这会儿坐在背篓里，真舒服，视线也随着变高、变开阔，看到远处的溪流、隐约的山路，以及稀稀落落的人家。
“呀，大叔，你们又进城吗？”山阳村的孩子们在田间地头疯跑打闹，见到李瑀一行，都围上来。
看到高壮的徐继尧父子俩，有些胆怯，两三步前站住。
这父子俩向来独来独往，今日怎么和婶子一家走到一块儿？还抱着婴孩。
“是啊！”李瑀走累了，正好歇歇脚。
“阿牛、阿虎！”背篓里的括儿看到小伙伴，欢喜的叫着，“师兄，放我下来！”
徐江生放下背篓，将括儿提溜出来。
“小郎君，你也来啦？”阿牛、阿虎亲热拉着括儿，眼神羡慕，三个小伙伴到一边说话。
“婶子，喝水！”小姑娘阿蛮端来水瓢。
“谢谢！”柳氏接过水瓢，先给沈新月，“渴了吧？”
“你先喝！”沈新月道。
“你先喝，抱着孩子走了一路！”柳氏笑道。
俩人推辞一番，沈新月这才接过喝水。
蛮牛跟大家算是熟人了，带着父亲过来打招呼，又让阿牛娘打来水，招呼大家喝。
“嗯嗯！”小婴儿睡醒，哼哼唧唧要嘘嘘、要吃奶。
给孩子换好尿片，沈新月为难地左右看看，对阿蛮道，“能上你家一趟吗，给小阿郎喂奶。”
“婶子随我来！”阿蛮热心道。
这位婶子比柳婶子还好看，阿蛮盯着她看了好久。
阿蛮娘见沈新月抱着孩子来，迎进屋，然后自己守在门外。
京城来的贵人，不同于自己这种乡野妇人，田间地头坐着就喂奶。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阿牛、阿虎背给括儿听。
那日听括儿念了几遍，俩人回来显摆，背给其他孩子听，还连带讲解，可把大家给镇住。
乖乖，大叔那里都是有学识的人，俩孩子不过去了一趟，回来就能说这么多道道。
村民们看俩孩子的眼神都变了，仿佛看俩神童。
“剑号、剑号…”阿虎背到这里停住，记不清了，阿牛在背到金生丽水就断了。
俩孩子小脸通红，觉得丢脸。
“哇，你们好厉害，能背这么多！”括儿没有嗤笑，只觉得欣赏。
“脑子笨，后面的记不住了！”阿虎红着脸道。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括儿一口气将剩余的背完。
孩子们都围上来，眼神崇拜，“哇，小郎君好厉害！”
“阿牛、阿虎挺有天赋的，不送去学堂念书可惜了！”李瑀笑道。
那日就听括儿讲解过一遍，便能记住这么多。
“唉！饭都吃不饱，念啥书！”蛮牛叹气。
“村里得有个识字的，不然将来大叔作古，谁来接管？”李瑀问。
蛮牛和他爹老村长大黑蛮都陷入沉默。
“念书谁不想？不是交得起束脩就完事，还有笔墨纸砚、住宿、伙食、寒来暑往的衣服。
城里才有学堂、官学，不是一年两年就完事，也许十年八年能考个童生秀才、也许一辈子都考不上。
就算全村一起供，也供不起呀！”老村长叹息。
儿子蛮牛资质不行，小时候教过他，歪歪扭扭勉强认得几个字。
如今孙儿这资质，犹如当年的自己，他何尝不想家里、村里出个人才？
可这十几户的小村子，穷的很平等，拿什么供养？
李瑀也沉默了，自己还是没转变过来，什么都想当然。
歇了一会儿，大家起身，继续赶路。
“走啦，下午回来再聊！”括儿跟小伙伴们挥手。
孩子们目送一行人离去，纷纷背起天玄地黄、宇宙洪荒…
阿蛮几个女孩跟在后面，似懂非懂，也跟着念。
“阿爹，要不咱们想想办法，送阿牛去念书！”蛮牛似有所悟。
年少时不懂事，老爹天天追着教自己识字，偏自己觉得那些字太难学，看着就头疼。
宁愿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也不肯好好学。
如今不过三十，就显老相，懊悔自己错过了什么。
阿牛资质比自己好，又爱念书，他不想儿子重走自己的老路，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