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李瑀、何忠贤随林木匠、徐继尧等人进城。
“小姐,水温好了,快坐下熏蒸!”红莲扶着沈新月坐在木盆上,用竹席围挡住。
没外人,出了月子的她,总算有机会痛痛快快洗个澡,熏蒸可去掉身上寒气,同时将汗渍等泡软。
红莲在旁边守着,隔一会儿往盆里添热水,蒸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再搓泥,用丝瓜络沾皂角水搓洗。
足足换了西盆水,才洗干净。
又用了三盆水洗头,收拾完,前后花了两个时辰。
出浴后,白白净净的美人,还是很瘦,因在哺乳期,浑身透着一股生育女子特有的成熟韵味。
“嗯嗯!”小婴儿醒了,俩人来不及歇会儿,又收拾小家伙。
擦洗、换尿片,然后喂奶。
沈新月披散着湿发,坐床边,一手摇扇、一手揽着孩子,满眼温柔望着怀里的孩子。
虽灵魂换掉,但这一个多月的哺乳喂养,母子早己血脉相连。
“小姐还是那么好看!”红莲看着如圣母般光洁的沈新月,颇有成就感。
“你也去洗一洗吧!”沈新月笑了笑。
自打到这里,大家还没机会洗热水澡。
男子热了,可在溪边穿个牛鼻裤,用冷水冲洗一下。
女子不行,只能用帕子擦拭脖颈、手臂。
冷水不去汗,身上始终黏糊糊的。
这下住进新房,又没外人打扰,可放心大胆的洗热水澡。
“嗯!一会儿收拾完,奴婢再洗!”红莲麻溜地收拾走澡盆、脏衣物。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东厢房里,洗完澡的括儿正在背《三字经》。
柳氏也痛痛快快洗了个澡,身上松快多了。
待红莲洗完,午时都快过了。
没啥蔬菜,简单煮了空心菜粥,加几粒油渣,将就糊弄了一顿。
这些日子全靠小水田里的空心菜、捂的黄豆芽、绿豆芽续命。
趁孩子午觉,熬了点儿绿豆汤,又将泡好的黄豆磨豆浆,准备招待来丈量土地的吏员们。
未时末,李瑀、何忠贤带着两名曹吏回来,还背了不少黄豆、绿豆种,以及粮食、蔬菜。
“哟,李郎君好福气,盖上新房。”年长些的曹吏看到崭新的房子羡慕道。
“呵呵,官爷谬赞,某烧荒,不慎将房子烧掉,害妻儿无处栖身…”李瑀打着哈哈道。
自己是流犯,能低调尽量低调,得瑟显摆只会招祸。
“哦,是吗?”曹吏惊讶。
“可不,你看,这一片还有烧焦的痕迹。”李瑀指着小院周边道。
俩曹吏一打量,可不,隐约可见灰黑色。
“咋盖两个小院?”曹吏问。
“嗨,没办法,这房子外表看着光鲜,其实全是竹子、青冈柞、茅草,虽快捷,但全是易燃之物。
怕哪日不小心又烧到,多盖一套备用,你瞧,两边隔着很宽!”李瑀叹气道。
“难为李郎君了!”曹吏满眼同情,这些龙子龙孙也挺可怜的。
“姑爷、官爷请喝水!”红莲端着几碗绿豆汤出来。
“多谢!”曹吏正口干舌燥,一口气灌下,“哟,这绿豆汤熬得好!放了蜂蜜吧?”
清香中带着甜丝丝,清凉解渴,居然还放了蜂蜜,真奢侈!
“再给两位官爷来一碗!”李瑀吩咐红莲。
红莲给续上,曹吏连喝三碗才停下,真好喝。
“这是点豆花?”曹吏们闻到厨房里飘出的豆香,用力吸了吸鼻子,胃里一阵绞痛。
“官爷稍坐会儿,饭很快便好!粗茶淡饭,莫要嫌弃!”柳氏从灶房探出头,认出年长那位便是当日给她们口粮那位。
“娘子辛苦!”曹吏们觉得这家人挺懂人情世故的,心情大好。
往常去乡下丈量土地,多去村长家蹭饭。
这庶人李瑀,落魄又一无所有,偏远无近邻,没人肯接苦差事。
他俩躲不过,硬着头皮来,做好思想准备饿肚子,没想到人家备了饭菜招待。
“走,先去看看地吧!办完事儿也好早点儿回去交差!”曹吏主动道。
几人来到田地间,连绵一大片,垦的平平整整,还起了垄。
“这些都是你们垦的?”曹吏惊叹。
“嗯,我们几人都不善于此,请人垦的!”李瑀实话实说。
“请人垦的?”曹吏眼珠子瞪的溜圆。
请人垦荒该是不缺钱的主儿,可他们明明连口粮都不够,不然也不会到官府要这要那。
说他们有钱吧,却破衣烂衫的,着实看不懂。
“嗨,为了吃饭啊,不然靠我们这一家子,垦到猴年马月,早饿死了!”李瑀叹气。
曹吏推着丈量尺寸用的小滚轮,沿着地边走,一块地一块地丈量,最后确认共计有十三亩三分地。
“李郎君,你家垦出的荒地共十二亩,荒地新垦,出产不高,暂定为劣田。
待三年后,地养的差不多了,再重新评定如何?”曹吏问。
“好、好!”李瑀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忙点头,“多谢官爷!”
这是事儿办对了,人家还的人情世故。
否则,给你算成十西、十五亩的良田,一家人累死累活一年的产出,还不够缴纳税粮,更别说糊口。
“姑爷,用膳了!”红莲来唤道。
“官爷,请!”李瑀请曹吏到堂屋用膳。
桌上热腾腾的豆花、炙烤蜜汁麂子肉、红烧野猪肉、豆角焖饭,还有浊酒。
俩曹吏更满意了,脸上露出满意笑容。
“这是拙荆沈氏、妾室柳氏!”李瑀介绍道。
“沈大娘子、柳娘子!”曹吏们拱手行礼。
皇家贵妇就是不一样,妻妾都端庄大气、进退有度,粗布难掩倾城之姿!
“两位官爷慢用!”沈新月摆好碗筷,便告退。
“来,敬两位官爷一杯!”饭桌上就李瑀陪客,柳氏在一旁负责斟酒、盛饭。
“请!”曹吏们一饮而尽,浊酒入口醇香、清甜,“好酒!”
豆花绵扎、鲜嫩,蘸料鲜香麻辣,口味特别,配上大铁锅焖的干米饭,还有肉,那滋味…
“嗝儿!李郎君,多谢,时辰不早,我等告辞!”曹吏舒服地打了个饱嗝,这一趟出差,太值了!
“两位官爷,山野乡村,没啥可送的,一点儿心意,还请笑纳!”临别时,柳氏送两位曹吏两份伴手礼。
“唉,柳娘子客气!”曹吏说着客套话。
手却很实诚的赶紧接住,掂了掂,很重,还飘着肉香,心领神会。
“李郎君,你家这地新垦初种,这一季的豆子没啥出息!”
“啊?”李瑀愣住,哪有这般咒的?
“谁说不是呢!怕是没指望!”柳氏接过话。
“走啦!”俩曹吏笑了笑,就着夕阳凉风,哼着小曲返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