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林木匠吭哧吭哧锯木头,其他几人继续打桩立柱,用竹条编墙体,一座房屋的雏形显现。
未时末,徐继尧父子来了,扛着两口大水缸。
“给!”徐继尧从怀中掏出一袋碎银和铜板。
“野猪肉换了一两五百文,大水缸一百五十文一个,还剩一两二百文。”
“呀,将军,这钱你收着,野猪本就是你们猎的,也是你们走几十里山路去售卖,怎地给我们?
能带来这两个大水缸,己是万分感激!钱万万不能要!”李瑀推辞道。
“郎君说的什么话?都说了这野猪是给你们的,只不过天热,不经放,才帮你们拿去卖了。
别磨叽,快拿着!你们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徐继尧将钱袋塞给李瑀。
“将军,真不行!”李瑀坚辞。
“夫君,收下吧!莫要负了将军一片心意!”沈新月看不过眼。
“将军还未用膳吧?如烟,给两位将军煮豆角肉焖饭!”
“诶!”柳氏麻溜地生火,俩人饭量大,得多做些。
“不用、不用,我们在城里吃过蒸饼!”徐继尧忙道。
“吃了蒸饼?你们、自己掏钱买的?”沈新月惊讶,这是倒贴也太!不但出力、还出钱!
夫君与徐将军虽说是叔表侄,可没认呀,只能算近邻。
以父子俩人的饭量,每人至少十个蒸饼、五碗粥打底,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再说来回六十里的山路,不是那么好走的,心中感动不己。
“呵呵,不值几文钱!”徐继尧用草帽扇风,满头大汗,身上的衣衫早己打湿。
“将军喝水!”红莲端着两碗放了蜂蜜的凉白开过来。
“谢谢!”徐继尧接过,一口饮尽。
徐江生低着头,喝水时却呛到,“咳咳咳!”
“你这小子,喝口水都能呛住!”徐继尧笑骂,这小子近几日总是冒冒失失的,一点儿都不稳重。
从大水缸里拿出一个布袋,“大娘子,这是你要的香料!”
“谢谢!”沈新月打开布包,每样都有一小袋,“将军,这得不少钱吧?”
“莫来头,药铺那儿换的!没要钱!”徐继尧笑笑。
“换的?你用啥换?”沈新月好奇,谁舍得白给这么一大包香料?怎么也值三西两银子吧?
“我家里有些草药,正好拿去药铺卖,就没要钱,以物换物!大家都不亏!”徐继尧轻飘飘道。
“这…”沈新月整无语了。
“将军,这礼太贵重!我们、我们…”李瑀局促地搓着手,不知该说啥。
“行了,大娘子不是要用香料弄下水吗?我们正好也尝尝,到底是啥味儿,今日再蹭一顿饭,哈哈哈!”
徐继尧岔开话,不想大家都尴尬地僵在那儿。
这表侄太过拘谨,脸皮不够厚,不圆滑,心地是善,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善良过了头,不是好事,立不起来。
“多谢将军!”沈新月不再扭捏,大方将香料递给柳氏,“走吧,咱们把下水卤了。”
沈新月动嘴,柳氏、红莲动手,用水熬煮卤料。
山赖、八角、丁香、草果、香叶、老姜、花椒、桂皮、白芷、甘草、辣蓼草等,没有具体比例,凭感觉放的。
没有酱油,放的细盐。
放细盐时,柳氏舍不得,放了一点点,想用粗盐替代。
“多放点儿,这么多肉,盐少了味道上不来!放心,这卤料可重复使用!”沈新月道。
苦逼的穷日子,当家的自然想省着用。
闻言,柳氏这才又放了一勺。
很快卤香味儿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不停吞口水。
先煮猪头,猪头肉拆解为脸皮肉、核桃肉、猪耳朵三部分,骨头上还沾着些肉,一会儿煮饭时熬汤。
黄狗、黑狗也不到处瞎跑,围在火堆边打转,太香了。
“林郎君,把你们的猪头肉也拿来吧,一并卤了!”沈新月见匠人们不时瞄向这边。
“这、这怎么好!多金贵的东西!我们粗人,没那些讲究,抹点儿盐煮了,一样好吃!”
林木匠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眼睛不自觉瞟向罐子,这辈子都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不知吃起来是啥味儿。
“无妨!这卤料卤的肉越多,味道越香!”沈新月笑道。
“那、多谢大娘子!”林木匠将另外半颗焯过水的猪头拿过来。
学柳氏她们,将肉拆解开,“有劳柳娘子、红莲姑娘!”
林木匠好话不断,这主家真的很厚道,活儿必须得干好了!
匠人们手里的榔头敲的梆梆响,精神头十足。
徐继尧、徐江生也加入干活,李瑀、何忠贤干不了重的,帮着打下手。
工地上忙的热火朝天,烧的凉白开都喝完了。
“哇!什么东西,老远就闻到香气!”申时末,阿西与石匠石蛮子背着背篓回来。
“呵呵,大娘子卤的猪头、下水!你们是掐着点儿赶回来啊!”林木匠笑道。
“真的?”阿西惊喜,看到他们煮饭的火堆旁,几只碗装着脸皮肉、耳朵、核桃肉,正冒着热气。
使劲儿嗅了嗅,对林木匠道,“啊!真香!师傅,有这肉,我能吃满满一罐子的米饭!”
“美的你!咱们遇到好主家,得了大便宜!快去煮饭!”林木匠拍了一下呵呵傻笑的徒弟。
下水卤完,最后卤大肠。
“我放了?”柳氏将熬成的老卤舀了一碗出来,往罐子里掺些水、加盐,纠结犹豫。
这么好的卤水,一勺卤水就能下好几碗米饭,吸满了肉香。
大肠下去,指定得臭了,真可惜。
“没事儿,放吧!”沈新月笑笑。
柳氏没再说话,狠狠心,将大肠放进去。
果然卤香中夹杂着一股大肠特有的味道,不算臭,就是那味道特别,肉香都给盖住。
过了一阵,大肠煮入味儿,那股味儿才慢慢消散,飘出更香的卤味儿。
“哈哈哈,有这么多好菜,今晚一罐子米饭怕是不够啊!”徐继尧抹了把汗,大笑道。
流放二十年,自己不善厨艺,最开始那段时间,烧的饭不是夹生就是糊了,吃不死人,但绝对不好吃。
今儿算是见识了大娘子的厉害,腥臭的下水,与香料一起,竟有如此神奇的变化,变成美味佳肴。
“咕咕!”徐江生的肚子发出腹鸣。
跟着爹爹,每日吃各种古怪吃食,这卤味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闻到的人间美味。
比肉馅蒸饼、酒楼的肉菜还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