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阿娘!”括儿孤零零站在路边,看到爹娘,欢喜的迎上去。
“括儿!”柳氏伸手牵住儿子,背篓里装满东西,没法弯腰。
“括儿!”李瑀亦伸出手牵儿子。
“阿爹!”括儿一手娘、一手爹,第一次感受爹娘的爱,开心的不得了,走路蹦蹦跳跳。
“咦,墙推倒了?”柳氏看着烧焦的残垣断壁消失不见。
工匠们在忙活,一大片空地清理干净,地也弄平整。
用锄头刨出深沟,是房屋、院落的轮廓,还立了几个青冈柞做房子立柱。
“李郎君、柳娘子回来啦!”林木匠几人打招呼,身上汗如雨下。
边上放着陶罐,盛着凉白开。
红莲在窝棚前搭的竹竿晾衣架上晾尿片,淡淡瞥一眼几人,没有像往日那样欢喜迎上前。
“红莲!象儿又尿了?”李瑀对红莲道。
“嗯!”红莲嗯了声,不再多言。
李瑀觉得诧异,没多想,取下背篓,“括儿,快看,这是什么?”
“《千字文》!阿爹,是括儿的吗?”括儿欢呼雀跃。
“不是!这是阿爹抄书用的。”李瑀挼了挼儿子脑袋。
“哦!”括儿有些失落,着书本。
“放心,阿爹抄的第一本给你!”李瑀笑道。
“真的?阿爹,你真好!”括儿立马喜笑颜开。
“还有《三字经》,等你把这两本书熟读了,阿爹再抄《论语》给你读。”李瑀鼓励道。
“阿爹,括儿一定好好念书!”括儿挺起小胸膛。
“小郎君厉害!将来准有大出息!”林木匠羡慕道。
有个识字断文的父亲,能干的娘亲,不用像他们的孩子一样下地干活,将来可以做账房先生、掌柜。
李瑀笑笑,这奉承话不如不说,说了扎心,将笔墨纸砚收到窝棚里放好。
柳氏将蔬菜分出一半,又搭了八个蒸饼,给了林木匠他们。
“哎呀,多谢柳娘子!”林木匠谢道。
这些菜在家中吃腻了,出来干活儿,光吃米饭,没菜还真不行。
昨日得了只野兔,今儿得这么多蔬菜,还有蒸饼,主家厚道,工匠们更是尽心尽力。
“李郎君,你抄书不能没有桌椅,我用青冈柞给你打一套,如何?”林木匠总想做点儿什么表示感谢。
“影响工期吗?”李瑀倒是想要。
“不碍事,一会儿下料时,一并下了,明日就能打好。”林木匠笑道。
“多谢!”李瑀拱手道。
“客气,都是算了工钱的,呵呵!”林木匠笑呵呵道。
柳氏将每个人的鞋子分发,虽是麻鞋,比破洞鞋穿着舒服多了。
红莲试了试,又换回破鞋。
“咋不穿?”柳氏问。
“穿习惯了,干活儿,穿旧的!”红莲笑道。
括儿对鞋子不在意,甚至连小鸡仔也不关心了。
迫不及待捧着《千字文》,朗声念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日月…”
后面的字不认识,卡住了。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李瑀接道,坐到儿子身边,给儿子解文说字。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苍天是青黑色,大地是黄色,宇宙起于混沌状态。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太阳有东升西落,月亮有圆缺变化,群星有序排列…”
匠人们边干活边听讲,这是学子才能享受的,今儿他们有幸听课,仿佛自己熏陶一下,也有了学识。
何忠贤收好麻鞋,默默牵着牛去溪边饮水,坐那儿歇脚,脱下破鞋,脚底血糊糊的。
用清水清洗,疼的龇牙咧嘴。
红莲端着摘好的空心菜来淘洗,看到何忠贤,脸色一垮。
木盆哐地放地上,洗菜声哗啦啦响,像是跟谁置气。
何忠贤莫名,感觉这火气冲自己来的,不明所以。
自己又没得罪她,冲自己发什么火?
懒得搭理发神经的她,何忠贤擦了擦脚,穿着破鞋,一踮一踮走开。
“何郎君,你的脚咋啦?”来淘菜的阿西问。
他是林木匠的徒弟,林木匠想听课,支使他去洗米、淘菜。
“无妨!”何忠贤尽量放自然,每走一步,脚底钻心痛。
“哼!”红莲冷哼一声,叫你偷懒,不管家里,活该!
“哎呀,何郎君,你的脚受伤了?地上全是血!”阿西惊呼。
红莲扭头,却见湿漉漉的石块上,一串晕开的血迹。
噌地站起,急切道,“何总管,你的脚怎么啦?”
“嘘,小声些!没啥大碍,脚磨破了!不碍事,明日就好!”何忠贤无所谓道,“莫让主子知晓。”
“你主子又不是瞎子!走,去弄些草灰抹上,结痂快些!不然有得痛!”红莲拽着何忠贤走。
“不用!过一晚自己就好了!”何忠贤不当回事儿。
走了三个月,脚上磨出水泡、血泡,不照样天天上路?好了破、破了好,多大的事儿。
“哎呀,你这人咋不听劝?天儿热,当心伤口溃烂!你看看地上的血,伤口不浅!”红莲忘了刚才还冲他撒气。
“就是,何郎君,你这伤口不浅,看着挺吓人,还是弄一下!”阿西也劝道。
红莲连拖带拽,将何忠贤拉回来。
“红莲,这是作甚?”李瑀见拉拉扯扯的俩人。
“何总管的脚磨破了,流了好多血!”红莲说着,拽着何忠贤坐下。
“我看看!”柳氏过来。
众目睽睽下,何忠贤脱下破鞋,脚底血肉模糊,泥土与血肉混合在一起,很瘆人。
“忠贤,你、你咋不吱声?”李瑀责备道,“你看看,都烂成啥样!”
“奴婢没用!”何忠贤低下头。
“怎么啦?”沈新月出来。
“何总管的脚!”柳氏拧眉道,鞋底薄的像张纸,破洞上全是血和泥。
“我看看!”沈新月走近。
“大娘子别看,腌臜!”何忠贤不自在地缩了缩脚,又羞又窘。
“这么严重!”沈新月看了都觉得疼。
“伤口先用清水清理干净,再用盐水清洗,可避免伤口感染、溃烂。”
“好!”柳氏端了两碗清水,布条沾了沾,犹豫一瞬,帮何忠贤擦拭。
“我来!”李瑀抢过。
“主子!别!”我自己来!”何忠贤去抢布条。
“别动!”李瑀摁住,瞪了眼何忠贤,“老实坐着!“
动作笨拙又轻柔,轻轻擦拭何忠贤的伤口,清理干净后,再用温热盐水清洗。
伤口撒盐,那滋味!
何忠贤疼的打颤,咬牙一动不动,额头上汗水密布,眼眶却红了。
那年他被打的半死,主子救下他,也是这样笨拙又轻柔的帮他擦拭伤口、涂抹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