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和红莲在溪边清理干净杂碎,满满一大盆,端着死沉死沉的。
“哞哞!”树荫下拴着的母牛焦躁的叫唤,小牛犊慌张地围着母牛转。
“鹅、鹅!”在溪边游荡的两只大鹅突然扑棱着翅膀乱窜。
“呀,火!阿娘,起火啦!”括儿大喊。
柳氏猛一抬头,看到房屋浓烟滚滚,吓得大惊失色,扔下木盆,撒腿就跑,“着火啦、着火啦!”
“小姐!小姐!”红莲双腿一软,差点儿没站稳,发了疯似的往回跑。
惊得众人回头,却见破屋后面一片浓烟。
李瑀正靠着树打盹,压根不知火星子被风吹到自家茅屋上,烧了起来。
“呀,李郎君,快醒醒,房子着火啦!”林木匠等人大喊,抓起树枝使劲儿拍打屋檐上的火。
“啊?”李瑀一下惊醒,惊愕看着眼前一切,“怎么会这样?”
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那火看着不大,却炙热灼人。
突然想到屋里还有妻儿,冲屋里大喊,“新月、新月,快跑!”
“哇哇!”屋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咳咳!”午睡的沈新月被浓烟呛醒。
屋里热烘烘的,头顶上火光灼热,空中有燃烧的茅草不停掉落,落到身上、被子上。
外面乱糟糟的喊叫声,暗道一声不好,翻身而起,抄起被子裹着孩子往外冲。
“你咋样,没事儿吧?”与进来的柳氏差点儿撞上。
“小姐、小姐!呜呜,你咋样?吓死我了!”红莲拉紧紧拉住沈新月,双手抖个不停。
“我没事儿,快灭火!”沈新月咽喉熏得难受,“咳咳咳!”
李瑀见沈新月出来,也放心了,使劲儿拍打树枝灭火。
柳氏一看,又跑回溪边,抄起木盆打水。
何忠贤被这边的嘈杂声惊动,看到火光,飞奔过来,“主子、主子!”
“我在这里!”李瑀叫住欲往屋里钻的何忠贤。
“主子,你没事儿吧?”何忠贤急切地拉着李瑀上下摸索,查看伤到哪儿。
“我没事儿,快救火!”李瑀拂开何忠贤,着急道。
“水、水!快用水浇灭!”何忠贤确认主子没事儿,才抓起树枝往扑打火势。
“快,水来啦!“柳氏端着只剩半盆的水跑来,
何忠贤抢过,朝屋檐上一泼,火势顿了一下,冒出一股水汽,又继续燃烧,“还要,快!”
“这火怕是灭不掉!把屋里的东西抢出来要紧!”柳氏看后屋檐烧了大半。
这五月的天,破旧的茅草屋。火势一起,止不住,一个木盆能端多少水?
“对,赶紧把东西抢出来!”林木匠几人觉得有理。
七手八脚将东西搬出来,屋檐上刚挂上的野兔、麂子肉也取下。
好在东西不多,三两趟便搬完。
众人擦把汗,又在老屋周边割出隔离带,免得火势蔓延。
旁边楠竹、青冈柞全搬开,
此时,茅屋火势冲天,烈焰灼人。
里面铺床用的树枝、枯叶,加剧了火势。
半个时辰后,茅草屋燃尽,火才渐渐熄灭,只剩下烧焦的残垣断壁。
新搭的茅厕也一并给烧了,与茅草屋紧邻。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李瑀垂着头,懊恼不己。
身上烟熏火燎,衣袍被火撩了,烧出不少破洞,狼狈不堪。
本想取个巧,却不想把家烧了,差点儿把妻儿烧死,自己咋就这么笨?什么都做不好?
沈新月抱着孩子,坐在树下,望着手足无措的丈夫,她也不知该说啥。
良久,叹口气,“没事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大家都饿了,做饭吧!”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一通忙活,早过了饭点儿,大家饿的肚子咕咕叫。
“穿上!”柳氏翻出秋衣给沈新月披上,产妇不能吹风、不能受凉。
林木匠从荒地的灰烬中扒拉出烧熟的兔子。
见李瑀沮丧地坐那儿,坐月子的产妇默默抱着婴孩,脸色苍白,人瘦得如同纸片,还有一个大脑袋的瘦弱幼童。
不舍地看看香喷喷的烤兔肉,又看看妇孺,艰难开口,“吃吧!”
其他工匠目光灼灼盯着烤肉,咽了咽口水,没吱声。
“不用!我们有,再等会儿便能吃上!你们辛苦一上午,早饿了,快吃吧。
吃完麻烦你们搭几个窝棚,工钱该多少是多少,结算时一块儿。”沈新月苦涩笑了笑。
本该是新房动土的吉日,乐极生悲,老房子给烧了。
“大娘子客气,反正我们也要搭窝棚,顺手的事儿,不必算工钱。”林木匠心软道。
天皇贵胄,流放到这里,一把火,落脚的地方都没了,真可怜!
“谢谢!”沈新月没心思争执,结算时多给些便是。
为赶时间,柳氏在空地上简单熬了一锅茄子糙米粥。
工匠们帮了大忙,柳氏将茄子分了一半给他们,还给了几颗粗盐。
粗盐颗粒大,咸而苦涩,比细盐便宜,一般穷人极少舍得买,多用醋布。
这几颗粗盐礼不轻。
林木匠婉拒,主家刚遭遇不幸,还反过来送礼,这不是趁火打劫么?
“拿着吧,若不是几位壮士相助,这些东西只怕得化为灰烬!”柳氏劝道。
李瑀眼皮子缓缓抬起,看向柳氏,这话好扎心!
“那、多谢柳娘子!”林木匠这才欢喜收下。
柳氏给沈新月的菜粥里偷偷加了勺红糖膏,红糖的清甜香气散出。
括儿默默嗅了嗅,懂事的没问,那是给母亲补身子的。
简单用过膳,看天色,应该是申时,工匠们开始搭窝棚。
先搭了一个宽大、可容两个人的,用竹子绑扎一张西尺宽的床,铺上枯枝、松针。
“大娘子,窝棚搭好,先将就住几日!”林木匠道。
“多谢!”沈新月道谢。
阴凉处的山风吹得她发冷,冷到发痛,从骨子里冒冷气。
“哦,对了,林郎君,既然老屋烧了,麻烦你们将断壁推倒,盖个小院!工钱多少?”
“这个,大娘子想盖几间?”林木匠搓着手,能多挣钱谁不高兴?
“盖五间吧,各成一个小院,中间留出一两丈的间距。”沈新月想了想道。
木、竹结构的简易房,更容易着火,谁知哪天又被烧掉,多建一套备用!
李瑀眼神哀怨,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吧?
“大娘子,我也不多挣你的,给八两,你看如何?”林木匠报了个良心价。
“好!另外还要添置些家什,加上搭窝棚,一并十两,如何?”沈新月道。
“诶,好、好!”林木匠连连应下。
“夫君,趁天色早,把地里的石块清理掉!”
进屋前,沈新月见丈夫像只小狗蹲坐一旁,茫然不知要做啥。
“啊,哦,我这便去!”李瑀忙起身,娘子总算同他说话了。
炖汤的柳氏默默叹口气,这夫君,实在是一言难尽…
再盖一座小院,手里的银子所剩无几,括儿启蒙的事儿就指着那张麂子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