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将军,你家只你们二人,其余家眷呢?”李瑀好奇。
“家眷?”徐继尧抬起头,眯起眼遥望远方。
“死的死,流放岭南的流放岭南,音讯阻隔,谁知道呢!”
他是先帝同母姐姐平阳公主之子,父亲骁勇善战,他从小随父征战,军中素有威名,二十出头,便任安西都护府大都护。
前太子被废,先帝没立嫡次子,而是选了嫡出的小儿子为太子,便是滕王的父亲。
几年后继位,新阳长公主素来与新帝不合,密谋废黜,另立新君。
徐继尧的弟弟参与其中,事情败露,弟弟一家满门抄斩。
自己远在边关,与此事无关,但也受牵连,被夺爵,贬为平民,流放黔州。
途中妻女承受不住苦楚,先后病倒,半路上一命呜呼。
心如死灰的他想要了结自己,溺水中,从上游飘来一个木盆,装着哇哇大哭的婴儿。
他不忍心,将婴儿送到岸边,再入水自溺。
可一走开,婴儿哇哇哭个不停,他只得抱着婴儿挨家挨户敲门给孩子要奶喝。
这一番折腾,没了想死的心,带着婴儿来到这里。
其余族人流放岭南何处,他不得而知,曾经显赫一世的京城豪门望族就此烟消云散。
“这么说徐将军与姑爷竟沾亲带故,圣上的姑表兄,按辈分,姑爷该唤徐将军一声表叔!”
屋里红莲小声嘀咕。
“难怪昨日见到徐将军,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与夫君真有几分相像。”柳氏恍然。
“真的像?”沈新月也到外屋聊八卦。
“有六七分,徐将军近五旬,常年劳作,本为武将,健壮魁梧,夫君文弱,不仔细看,不会发觉。”柳氏道。
“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沈新月笑道。
“小姐,这话还能这么用?”红莲觉得怪怪的。
“傻丫头,缘分有很多种,并不单指男女姻缘!”沈新月笑着刮了刮红莲的鼻子。
打趣道,“那个徐江生年龄与你相当,嗯,难不成你是想说…”
“小姐!你坏!奴婢尽心尽力伺候你,你、你!”红莲脸色绯红,气得跺脚,急得眼泪要掉下来。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说错话了!”沈新月意识到不妥。
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拿这种事儿开玩笑,都是对女孩的不尊重。
红莲背过身,不说话,小姐骂她懒、笨都可以,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她连正眼都没看过外男,从小跟小姐一同学规矩,自然懂得矜持自重。
小姐怎么回事?向来循规蹈矩,这些日子像变了个人,如今又说出这般、这般轻佻的话。
“好啦!红莲,是我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沈新月诚恳道歉。
“小姐是嫌弃奴婢吗?奴婢可以每日只吃一顿,只求小姐别撵奴婢走!”红莲红着眼眶道。
“谁说要撵你走?我不该乱开玩笑!好啦,红莲,不生气了,好不好?就当我是生孩子生傻了,啊!”沈新月哄道。
“红莲,别跟你家小姐置气,她不是故意的,她呀,是一孕傻三年!”柳氏帮着和稀泥。
“小姐哪里傻了,这两天多亏小姐,咱们能弄来这么多东西?”红利那瓮声瓮气道,听不得旁人诋毁小姐。
“新月,你瞧瞧,这丫头多护着你!”柳氏笑道。
“咱们红莲呀,是这世上最好的丫头!”沈新月道,六七岁便跟了她,俩人情同姐妹。
“小姐又胡说,伺候小姐是奴婢本分!”红莲纠正。
“诶,对了,那日的猪肚,是从他们手上买的吧?”沈新月想起那个腥味极重的肚子汤。
“对(不是)!”红莲和柳氏异口同声。
惊觉不对后,两人对视一眼,又异口同声,“不是(对)!”
“到底是,还是不是?”沈新月听糊涂了。
“不是!”柳氏肯定道,这次红莲保持沉默。
“不是?这附近还有别的猎户?”沈新月问。
“我也不清楚,反正那昏睡中,碰巧有猎户经过,我去讨要的猪肚。”柳氏瞎掰。
“那红莲怎么又说不是?”沈新月来回打量俩人,总觉得不对劲儿。
“哎呀,小姐,猎人都长得粗壮,又是外男,奴婢不曾细看,自是当成徐大叔他们!”红莲描补。
“哦!”沈新月半信半疑,总觉得她俩有事儿瞒着自己。
“嗯嗯!”屋里的婴儿醒了,哼哼唧唧的,沈新月回屋去抱孩子。
“吓死我了!”红莲拍了拍胸口,“小姐要是知道,准得骂死我们!”
“又不是害她,怕啥?再说过了好几日,早就轮回了,还能吐出来?”柳氏不以为意。
当初是担心沈新月得知真相不肯吃,扯的一个谎。
现在吃也吃了,早就消化光了,没必要隐瞒。
结果弄巧成拙,俩人对答不一,又扯一个谎来圆。
“红莲,倒盆热水来!”沈新月在屋里催促。
“诶,来啦!”红莲应道。
“你俩在嘀咕啥?”沈新月用热帕子给孩子擦拭。
“商量那些野兔、麂子咋吃?”红莲话一出口,懊恼得想给自己一巴掌,干嘛又扯一个谎。
“一会儿留徐将军他们用午膳吧,送了这么多,总得留人吃顿饭,不然,失了礼数。
另外盖房子的工匠那里送一只,破土动工,图个吉利。”沈新月安排道。
“好!“红莲应声,“我去知会姑爷一声。”
“去吧!”沈新月道。
红莲出来,徐继尧正起身,“李郎君,天色不早,徐某告辞!”
“姑爷,小姐说中午留徐将军用膳,感谢徐将军的慷慨解囊。”红莲忙道。
“徐将军,贱内邀请,你就留下吧!”李瑀挽留。
“这,李郎君家中多有不便,就不打扰!待新房落成,定来贺乔迁之喜!”徐继尧婉拒。
两间破屋,女眷都没地方回避,屋里还有产妇和婴孩。
“徐将军,一顿粗茶淡饭,多有怠慢,还请徐将军莫要嫌弃!”屋里传来沈新月的声音。
“大娘子莫要客气!今日徐某还有事,改日定来叨扰!”徐继尧冲屋里抱拳道。
又冲李瑀抱拳,“李郎君,告辞!”
带着江生抄小路往山上去。
“阿黄、阿黑!”远远的徐江生呼喊。
“汪汪、汪汪!”与括儿玩闹的两条狗子摇着尾巴,追主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