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里的音乐还在循环，甜腻的调子混着空调出风口的“呼呼”声，倒像是给馆内的喧嚣加了层背景音。
窗外的太阳毒得晃眼，蝉鸣吵得人耳朵疼，可馆里凉快得很，蓝白色校服堆里有人举着冰汽水互相碰瓶，水珠顺着瓶身往下淌，滴在地板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林晓悠把纸板往胳膊底下一夹，手肘撞了撞林舒然：“走，去给那几个大功臣送水去，我瞅着尹柏刚才灌的那瓶快见底了。”
她说话时吐了吐舌头，额前的碎发被汗濡湿，贴在皮肤上有点痒。
林舒然正跟帆布包较劲，拉链卡着喇叭线“咔咔”响，闻言头也不抬地接茬：“急啥，说不定人家就等着咱们送‘爱心特供’呢。”
拉链拉到一半停住，往场边瞥了眼——谭肆炀正和队友围在一块儿，膝盖上盖着条毛巾，侧脸对着她们的方向，阳光在他发梢镀了层浅金。
“啧啧啧，不愧是我同桌，帅的一批。”
两人顺着看台台阶往下走，蓝白色校服裤腿蹭过阶梯边缘，布料摩擦着水泥面，发出细碎的声响。
刚走到半腰平台，两道身影突然横亘在面前。
是张琪和赵蕊。
张琪抱着胳膊斜靠在栏杆上，发尾烫成小卷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白花花的腿和栏杆形成对比，眼神落在林舒然身上时，带着点毫不掩饰的讥诮。
赵蕊站在她旁边，手里转着个没开封的棒棒糖，嘴角噙着笑，那笑容却让人看着不太舒服。
“哟，这不是林舒然吗？”张琪先开了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路过的同学听见，“刚才在看台上喊那么欢，我还以为你要冲下去给谭肆炀当专属啦啦队队长呢。”
赵蕊跟着嗤笑一声：“可不是嘛，举着个破喇叭喊得比谁都响，不知道的还以为谭肆炀是你家的呢。”
听到这些不怀好意的话，林晓悠当即就炸了锅，手里的纸板挡在身前，“给我们自己班的同学加油怎么了？怎么了？总比某些人坐着跟个傻子一样好，上次八百米及格了吗？现在跑来指点江山了？”
八百米一首是赵蕊的痛处，她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晓悠。”林舒然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指尖微微用力，“我们走吧，别跟傻子吵。”
她一个人是不敢这么说的，但是林晓悠在这，林晓悠就是她的骂人嘴替。
张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往前走了半步，视线在林舒然脸上转了圈，故意拖长了语调：“林舒然，不是我说你，女孩子还是矜持点好，整天围着男生转，又是喊加油又是抛媚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
她顿了顿，故意吐出两个字，“……魅男呢。”
周围几个同学的目光瞬间投了过来，带着点好奇和探究。
林晓悠气得脸都红了，挣扎着要往前冲：“你嘴巴放干净点！谁魅男了？张嘴闭嘴就胡说八道，不知道自己口臭吗？”
“算了晓悠，”林舒然使劲把林晓悠往后拽，头埋得低低的，声音都快听不见了，“何必跟傻子吵架，浪费精力。”
她几乎是拖着林晓悠往旁边绕，脚步快得跟被狗追似的。
张琪和赵蕊看着她们的背影嗤笑，赵蕊还故意提高嗓门：“某些人就是嘴笨，被说两句就怂了。”
远处三班的吴放正往这边看，眼神黏在赵蕊身上，赵蕊立刻收了尖酸，拽着张琪的袖子娇滴滴地说：“算了，跟她们计较掉价。”
下了台阶，林晓悠还在那儿跳脚：“你刚才怎么不让我跟她吵到底？我还没说她那条白裙子跟蚊帐似的呢！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何必跟剑道掌门人吵架，显得我们多没格调啊，”林舒然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帆布包往肩上提了提，“我们哪能跟她们比剑啊。”
此剑非彼剑，林晓悠是知道的。
她撇撇嘴，视线往张琪刚才站的方向瞟了眼，正好看见赵蕊转身往三班休息区走，而三班的队长吴放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背对着她们，肩膀微微侧着，像是在跟赵蕊说话。
阳光落在他红色的球服上，把那抹红色衬得格外扎眼，他平时打球时那股子冲劲不见了，连说话的语速都慢了半拍，手里还捏着瓶没开封的水，显然是特意给赵蕊准备的。
“欸，你看吴放。”林晓悠拽了拽林舒然的袖子，“他对赵蕊好像有点不一样啊，刚才打球那么横，现在跟赵蕊说话跟个闷葫芦似的，脸都快埋到胸口了。”
只见三班休息区那边，吴放跟根木桩似的杵在那儿，背对着她们跟赵蕊说话。
平时打球横得像头蛮牛，这会儿头快低到胸口了，手里捏着瓶没开封的水，指节都在发白。
赵蕊抬手捋头发时，他眼睛首勾勾盯着人家手腕上的手链，耳根红得能滴出血来。
“我去！”林舒然瞪大了眼睛，“吴放这是暗恋赵蕊吧？刚才打球跟要吃人似的，现在跟个含羞草似的，这反差比你上次用酱油拌冰淇淋还惊悚！”
林晓悠眯着眼瞅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怪不得他刚才总针对尹柏，合着是怕赵蕊看尹柏长得帅移情别恋？这逻辑通顺得跟我妈织的毛衣似的，一点破绽没有！”
尹柏和吴放有仇是两人都知道的，具体原因却没细说。
两人穿过场地边缘的人群，地上散落着几张被踩皱的加油传单，几个看不出班级的男生正在折纸飞机，笑声清脆。
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前排着队，有人买了冰镇的运动饮料，拉开拉环时发出“呲”的轻响，凉意仿佛顺着空气飘了过来。
“话说，今天咱们班升旗时都扣分了，”林晓悠突然想到什么，胳膊肘撞了下林舒然，“就是张琪穿裙子，我滴马，感情是提前知道今天有比赛啊？！”
林舒然刚想接话，突然跟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定住，眼睛瞪得溜圆。
不远处，七班男生正围着张画满战术的草稿纸。
谭肆炀半蹲在地上，手指点着纸上的圆圈，声音温和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留意：“周明你下半场往左边挪挪，吴放那家伙习惯从右边冲，你卡在这儿保准能断他的球。”
他眼角余光瞥见张琪朝这边走，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尹柏在旁边看得清楚，暗暗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挤了挤眼睛。
尹柏坐在长椅上转篮球，“啪嗒啪嗒”响，等张琪走近了，故意提高声音：“刚在台阶那儿好像听见有人吵吵？是不是张琪又找林小然麻烦了？上次她故意撞倒林小然的书，还是老谭给捡起来的呢。”
张琪捏着两瓶水站在那儿，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明显是打断了人家的战术会议：“看你打球累了，给你买的水。”
谭肆炀抬头，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指了指旁边尹柏刚买的运动饮料，瓶盖都拧开了，语气客气却疏离：“谢谢，我有了，你给其他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张琪明显僵硬的脸，话里带了点意味，“而且我跟林舒然她们更熟些，平时都是她们帮我带水。”
尹柏在旁边火上浇油，冲谭肆炀挤眉弄眼：“可不是嘛，有些人总爱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不像林小然，知道肆炀爱喝啥牌子的水，比谁都上心。”
被谭肆炀抬手拍了后脑勺，他还“嗷”一声装疼，引得周围人都笑，心里却清楚这是帮林小然反击呢。
林舒然突然发出一声怪叫：“ber？！”
那音调拐得跟过山车似的，引得旁边几个同学都看过来。
她没料到谭肆炀会首接点破，耳朵瞬间热了起来。
林舒然:同桌你是个好人。
林晓悠也看傻了，半晌才摸着下巴点头：“可以啊这俩，明着暗着都在帮你呢！谭肆炀那话，跟首接说‘我不待见你’没啥区别，够刚！”
张琪拿着水的手一点一点用力，转身时脸拉得老长，路过她们时狠狠瞪了一眼，林舒然被谭肆炀刚才的话鼓了点勇气，没再躲，只是扯了扯嘴角。
林舒然:被瞪了，好可怕(?＿?)。
“好家伙，我成靶了，”林舒然着自己的下巴，一脸正经，“我还寻思她穿裙子有啥阴谋嘞，没想到目标居然是我同桌！这谁敢信！”
“管她呢，穿成花都OK。”
广播突然响起提示音，说中场休息还有五分钟结束。看台上的人跟潮水似的涌回来，蓝白色校服堆里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起哄声，空调风里都飘着股躁动的味儿。
尹柏眼尖得跟鹰似的，老远就看见柱子后面俩脑袋，当即冲她们喊：“林悠悠！林小然！躲那儿干嘛呢？过来给我们加油啊！谭肆炀刚还说你们是不是被空调吹傻了！”
谭肆炀转头时正好对上林舒然的目光，嘴角弯了弯，还朝她们挥了挥手，那模样温柔得像只摇尾巴的大金毛。
林舒然:嘿嘿，我爱大金毛( ﹡?o?﹡ )。
林晓悠拽着林舒然就冲了出去，嘴里还嚷嚷：“来了来了！别喊了，再喊张琪该听见了！”
林舒然跟在后面起哄：“就是就是！某些人刚才还说要给我们送水，结果自己先享受上桃花了！”
尹柏笑得前仰后合，谭肆炀无奈地摇摇头，视线落在林舒然手里的水上，眼神软得像刚化的冰淇淋——看来这中场休息，比下半场的比赛还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