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刀划开第八具标本胸腔的瞬间，祁颜的眼前炸开一片血红。那不是真实的血液——是记忆。沈砚昭的记忆如决堤洪水般冲进她的意识，将她的视角硬生生撕裂成两半。
一半仍是现在：她站在警局地下二层的解剖台前，刀刃精准地沿着尸体胸骨中线下滑；
另一半却跳转到五年前：她——不，是沈砚昭——站在医学院解剖教室里，面对另一具被摆成教学姿势的尸体。
"呼吸。"她对自己说，声音在空旷的停尸间里产生诡异回声。左手不受控制地抬起，金属丝线在空中组成稳定图形：【专注】。
祁颜咬紧牙关，强迫两种视角重合。现实中的尸体胸腔内，心脏被替换成一个金属容器，表面布满细如发丝的神经突触。而在沈砚昭的记忆里，五年前那具尸体心脏位置插着一根玻璃管，里面漂浮着某种荧光物质。
"同一种标记技术..."她喃喃自语，右手食指轻轻触碰金属容器。指尖传来刺痛，一段全息影像立刻从容器表面投射出来：
【神经标记实验记录：第七代】
【受体：医学院讲师 陈明】
【适配度：91.7%】
【日期：2018.11.23】
这个日期让祁颜的后颈疤痕突然灼烧般疼痛。2018年11月23日——正是沈砚昭"自杀"前一周。她的大脑自动调出警局档案：那天确实有一名医学院讲师失踪，但三天后尸体被发现时，案件被定性为实验事故。
"不是事故。"她的左手突然抓起镊子，动作流畅得不像自己的，"看心脏底部。"
祁颜惊讶地发现自己能同时感知到两种状态：既是被沈砚昭意识引导的身体，又是旁观者。镊子尖端拨开心脏下方的神经丛，露出一个微型芯片。上面刻着极小的一行字：【林业赠予得意门生】。
"沈砚昭，"祁颜的声音突然冷静得可怕，"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五年前那具尸体..."
左手僵在半空，金属丝线剧烈颤抖后组成：【当时不确定】。随即又变化成：【去找清洁工】。
地下室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祁颜的视网膜上却自动浮现出夜视图像——这是沈砚昭的能力。她看到通风管道口有东西在反光，像是一只机械义眼。
"出来吧。"她对着黑暗说，右手悄悄摸向另一把解剖刀，"我知道你是谁。"
一阵金属摩擦声后，通风管道盖被推开。一个佝偻身影爬出来，左眼闪着诡异的蓝光。当那人站首身体，祁颜倒吸一口冷气——是钟楼清洁工，但他的右半边脸完全机械化，皮肤与金属的交界处布满神经接口。
"祁法医。"清洁工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沙哑，"或者我该叫你...沈警官？"
他的机械义眼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年轻的沈砚昭站在钟楼阴影里，将一枚芯片交给还是普通清洁工的他。影像里的沈砚昭说："如果我死了，把它交给第一个发现第八具尸体的人。"
祁颜的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伸向清洁工："芯片。"
清洁工却后退一步，机械义眼转向尸体："先完成验证。"他指向尸体被拆解的手指模型，"记忆宫殿第三个房间。"
祁颜感到一阵眩晕。沈砚昭的意识在她大脑里翻腾，强迫她看向那个由指骨组成的微型建筑。她的左手自动开始拆解模型，将无名指的第二节指骨旋转180度后重新插入。
"咔嗒"一声，尸体胸腔的金属容器弹开，露出里面的玻璃管——与沈砚昭记忆中五年前那具尸体里的完全一样。管中液体开始发光，组成三维图像：年轻的沈砚昭正在给一个五岁小女孩做检查，女孩后颈处有个新鲜伤口。
"这是我..."祁颜的声音哽住了。这段记忆被锁在大脑最深处，现在却如此清晰。
影像突变，显示沈砚昭将某种银色液体注入小女孩的乳牙。他对着镜头说："记忆锚点设置完成。如果计划失败，这是最后的钥匙。"
清洁工的机械义眼突然亮度暴增："验证通过。"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沾血的芯片，"沈警官用命换来的东西。"
当祁颜接过芯片的瞬间，整个停尸间剧烈震动。尸体的神经网络突然全部亮起，蓝色光流顺着解剖台蔓延到地面，组成一个巨大图案——正是她右手经常无意识画出的双三角形标志。
"记忆传输开始。"清洁工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小心林业的意识碎片！"
祁颜感到有冰冷的东西顺着指尖爬上手臂。芯片在她掌心融化，渗入皮肤。无数记忆碎片如利刃般刺入大脑：
沈砚昭在深夜的医学院解剖尸体，发现神经标记；
沈砚昭与一个模糊人影对峙，对方称他为"叛徒"；
沈砚昭将注射器刺入自己脖颈，说"必须抹去这部分记忆"；
最痛的记忆最后出现——五岁的她被绑在手术台上，林业拿着某种设备靠近，说："原版记忆太脆弱，需要重构..."
"不！"祁颜尖叫着跪倒在地。她的左手疯狂抽搐，金属丝线全部刺入地面光流中。后颈疤痕灼烧般的疼痛达到顶峰，她清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被强行拽出大脑。
清洁工突然扑过来，机械手臂按住她后颈："他在偷记忆！林业的意识藏在尸体神经网络里！"
祁颜的视野开始扭曲。她看到自己的左手脱离控制，金属丝线组成战斗姿态，却攻击错了方向——它们刺入了她自己右臂！剧痛中，她意识到可怕的事实：沈砚昭的意识正在被抽离她的身体，通过那些光流被导入尸体！
"沈...砚昭..."她挣扎着抓住解剖刀，毫不犹豫刺向自己左手。鲜血喷涌而出，打断了部分光流。但为时己晚——她感到大脑里突然空了一块，那种与沈砚昭意识共存的感觉消失了。
尸体却坐了起来。无皮的面部肌肉扭曲着，发出沈砚昭的声音："祁颜...快走..."
清洁工的机械义眼投射出红色警报：【意识劫持警报】。他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胸膛上的接口："连接我！我的系统能暂时容纳沈警官的意识碎片！"
祁颜没有任何犹豫。她沾血的手指按上清洁工的金属胸膛，感到一阵电流般的刺痛。尸体的声音突然变成双重音调——既有沈砚昭的冷静，又混杂着林业的阴冷：
"太迟了...完美的双生意识体...终于..."
清洁工的机械装置发出过载的嗡鸣。他仅剩的人类眼睛突然翻白，声音变成纯粹的电子音：【意识碎片接收中...完整性73%...正在建立临时载体...】
尸体的动作突然僵住，随后像断线木偶般倒下。地面上的光流开始逆流，全部涌向清洁工的身体。他的机械义眼疯狂闪烁，最终稳定成沈砚昭瞳色的深褐。
"小颜。"清洁工的嘴没动，声音却从机械装置传出——是沈砚昭的语调，"听好，五年前医学院的死者不是第一个，而是第九个。前面八具尸体被林业藏在了..."
话未说完，清洁工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机械义眼投射出扭曲影像：一个与祁颜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沉睡在培养舱里，舱体标签写着【祁颜-Beta 最终版】。
"最后一个克隆体..."祁颜的声音嘶哑，"她在哪？"
清洁工的机械手臂突然抬起，指向解剖台上的尸体。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尸体的胸腔突然爆炸，无数纳米机器人蜂群般涌出，瞬间覆盖了整个地下停尸间。
在纳米机器人形成的黑雾中，祁颜听到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沈砚昭的："记住乳牙里的密钥..."
林业的："来找你的完美复制体吧..."
当黑雾散去时，清洁工倒在地上，机械义眼完全熄灭。解剖台上的尸体消失无踪，只留下一张医学院的老照片：年轻的沈砚昭站在一群学生中，身后站着微笑的林业，而照片边缘有个模糊的身影——赫然是现在的小林法医。
祁颜捡起照片，发现背面用血写着日期：2018.11.23。她的左手突然恢复知觉，金属丝线虚弱地组成最后一条信息：
【小林是当年的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