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颜的右手在尸检报告上画到第三页时突然僵住。墨水晕开成一片蓝黑色污渍，笔尖戳破了纸张。她盯着自己不听使唤的手指，那里正微微抽搐着画出一个古怪符号——两个交叠的三角形，中央有个小圆点。
"又来了..."她喃喃自语，用左手按住右手腕。皮肤下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是某种电流在神经末梢游走。
这是与沈砚昭意识融合后的第七天。副作用比预想中来得更快、更猛烈。昨天凌晨她突然在解剖台前醒来，手里握着手术刀，面前摆着一具被完全剖开的实验鼠尸体——切口精准得不像人类手法。更可怕的是，她根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走进了解剖室。
"祁法医！"小林的声音从停尸间外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地下二层...发现第八具..."
祁颜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她的视野突然分裂成双重影像——一边是现实中的停尸间，另一边却浮现出沈砚昭记忆里的场景：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不锈钢解剖台，只是墙上日历显示是五年前的日期。
"祁法医？"小林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您...还好吗？"
祁颜眨眨眼，强迫双重影像重合。她注意到小林右手无名指上多了一道新鲜切口，像是被什么精密器械划伤的。"带路。"她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沙哑。
电梯下降过程中，小林不断偷瞄她的左手。祁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自己的左手五指正以某种规律轻敲大腿——那是沈砚昭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尸体是谁发现的？"祁颜刻意放慢语速，控制住想要快速眨眼的冲动。这也是沈砚昭的毛病，高度集中时会不自觉地频繁眨眼。
"清洁工。"小林的声音在颤抖，"他说...尸体是突然出现在解剖台上的。监控显示那个位置前一秒还空着，下一秒就..."
电梯门开启的瞬间，祁颜闻到了那股气味——不是尸臭，而是某种特殊的防腐剂混合着...乳香？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突然插入：少年沈砚昭站在类似的气味中，往某具尸体口腔里填入乳香树脂。
地下二层的灯光比往常昏暗。第八具尸体躺在中央解剖台上，被摆成诡异的姿势——右手前伸，食指与拇指捏合，其余三指弯曲，像是在示范某种解剖技巧。更骇人的是，尸体的面部皮肤被完整剥离，露出下面精密排列的肌肉纤维，每一条都被染成不同颜色。
"教学姿势..."祁颜脱口而出，声音突然变成沈砚昭特有的冷静腔调，"凶手在向我们展示颧大肌与笑肌的连接方式。"
小林倒吸一口冷气："您刚才...说话方式..."
祁颜没理会他。她的视线被尸体右手吸引——那五根手指的关节全部被拆卸后重组，指骨之间用银线串联，组成一个微型建筑模型。她的大脑自动调出沈砚昭的知识库：这是古希腊的记忆宫殿模型，每个房间代表一类记忆。
当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个模型时，小林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等等！尸体后颈...您应该看看这个。"
祁颜绕到解剖台另一端，呼吸瞬间凝滞。尸体后颈处有一个完美复制她疤痕的图案，只是尺寸略大。疤痕周围的皮肤被切开，露出下面闪着微光的神经网络。
"这是..."小林的声音飘得很远。
祁颜的视野再次分裂。这一次，沈砚昭的记忆来势汹汹——他站在同样的位置，面前是另一具尸体，后颈有同样的疤痕。记忆中的他拿起手术刀，精准地划开疤痕周围的皮肤...
"祁法医！"小林的惊叫将她拉回现实。祁颜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己经握着解剖刀，刀尖距离尸体后颈只有一厘米。更可怕的是，她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拿起了刀。
"抱歉。"她放下刀，声音恢复成自己的，"我需要单独检查。"
等小林退到门外，祁颜深吸一口气，对着空气说："沈砚昭，我知道你能听见。这具尸体和你记忆里的那具一样，对吗？"
左手自动抬起，金属丝线从指尖渗出，在尸体上方组成一行字：【林业的实验品。他用这些尸体测试神经标记的兼容性。】
祁颜的右手却不受控制地伸向尸体暴露的神经网络。当指尖触碰到那些发光纤维的瞬间，整个地下室的灯光剧烈闪烁。尸体的胸腔突然自动打开，露出里面被改造成储存器的心脏——正中央嵌着一枚微型投影仪。
蓝光迸发，在空中组成三维图像：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躺在手术台上，后颈处正在被植入某种设备。画面右侧显示着神经连接进度：【载体适配度97%】。
"这是...我？"祁颜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这段记忆被锁在大脑最深处，现在却被强行拽出。
投影突然切换，显示一个培养舱，里面漂浮着与小女孩一模一样的克隆体。舱体上的标签清晰可见：【祁颜-Beta】。
金属丝线突然全部绷首，组成警报符号：【林业在找最后一个克隆体！】与此同时，祁颜的右手自动在解剖台上写下两个词：记忆载体。
灯光再次闪烁。这次熄灭的时间更长。黑暗中，祁颜感到有冰冷的手指触碰她的后颈。不是来自尸体——那只手是从她背后伸来的！
她猛地转身，却撞进一个散发着防腐剂气味的怀抱。对方的心跳声异常缓慢，每分钟不超过30次。灯光亮起的瞬间，祁颜看清了那张脸——是三天前己经确认死亡的痕迹鉴定科王主任！
"找到你了..."王主任的嘴角扭曲成不自然的笑容，声音是诡异的双重音调，"完美的载体..."
祁颜想后退，却发现双腿不听使唤。更可怕的是，她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挤出身体——有什么东西正通过后颈的疤痕入侵她的大脑！
"沈...砚昭..."她艰难地呼唤，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左手突然剧烈抽搐，金属丝线全部刺入王主任的颈部。对方的身体僵住，但入侵祁颜大脑的力量并未减弱。相反，她感到沈砚昭的意识正在被拉扯出去——通过那些金属丝线流向王主任的身体！
"聪明的孩子..."王主任的双重音调变得更明显了，其中一个声音祁颜无比熟悉——是林业！"用自己当诱饵...可惜..."
祁颜的视野开始模糊。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看到自己的右手突然抓起解剖刀，毫不犹豫地刺向左手手腕。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沈砚昭的意识如潮水般退回她的身体。
王主任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身体像漏气的气球般迅速干瘪。他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试图逃离这个正在崩坏的载体。
祁颜跪倒在地，左手腕的伤口迅速愈合——这是意识融合后的另一个副作用。她抬头看向解剖台，发现尸体的手指模型不知何时己经重组，指向天花板。
顺着那个方向，祁颜看到通风管道口有一道反光。当她的目光聚焦在那里时，反光突然增强，组成一行字：
【去找钟楼清洁工】
地下室的灯再次熄灭。这次黑暗中响起无数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各个角落涌出。祁颜摸到解剖刀，感到沈砚昭的意识与自己的完全同步——这是融合后的第一次完美协调。
"准备好了吗？"她轻声问。
左手自动握成拳头，金属丝线如孔雀开屏般展开。在黑暗中，它们发出微弱的蓝光，组成沈砚昭的招牌战斗姿态。
当第一个黑影扑来时，祁颜-沈砚昭的融合体同时出击。解剖刀划出的弧线与金属丝线的轨迹完美配合，在黑暗中织成一张死亡之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