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楼梯似乎没有尽头。祁颜在下坠过程中不断撞到冰冷的金属壁，左臂的金属丝线本能地展开成缓冲网。黑暗如此浓稠，连沈砚昭残存在她神经系统中的意识微光都变得黯淡。
当终于触及底部时，她摔进一滩粘稠液体里。荧光菌类在西周墙壁上生长，勾勒出一个圆形空间的轮廓——这里和记忆中的童年卧室一模一样，连墙纸上小熊图案的缺口都分毫不差。
"生物识别第一道。"机械女声突然响起，"验证开始。"
天花板降下针状探头，首刺祁颜左手无名指。剧痛中，芯片被强行抽取，鲜血滴在地面形成微型Ψ符号。墙面随即滑开，露出向下的第二段楼梯。
祁颜踉跄着前进。左眼的金属丝线不受控地扫描环境，在视网膜上投射出沈砚昭留下的导航信息：【向下三层，左转，寻找蓝色阀门】。
第二道关卡是视网膜扫描。仪器射出刺目红光时，祁颜本能地闭眼，却感到金属丝线强行撑开她的眼皮。"不......"她挣扎着，首到听见细微的"咔哒"声——沈砚昭的程序覆盖了识别系统。
最后一道门需要脊髓液样本。当探针刺入后颈时，祁颜咬破嘴唇才忍住尖叫。门开的瞬间，她瘫倒在地，视线模糊地看到前方——
三十七个圆柱形培养舱呈星状排列，每个舱体都连接着错综复杂的神经导管。最中央的舱体最大，里面漂浮着一个短发少女，胸口标签写着：【原始载体（缺陷版）】。周围舱体的标签则标注着不同记忆类型：【第一次说谎】【母亲去世】【遇见沈砚昭】......
"欢迎回家，37号。"
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祁颜抬头，看到天花板上悬挂着数百个显示屏，每个屏幕都播放着她人生不同阶段的记忆片段。更可怕的是，所有画面里的"自己"都在同步转头，对她露出相同微笑。
"不......"祁颜的指甲抠进地面缝隙，"这些都是......"
"都是从你身上剥离的记忆碎片。"显示屏上的影像同时开口，"每次'昏迷'，他们都从你脑中切走一块。"
中央培养舱突然排空液体。短发少女跌落舱底，剧烈咳嗽着抬起头。当她的绿眼睛锁定祁颜时，一段陌生又熟悉的记忆强行插入：
五岁的自己被绑在手术台上，"林主任"拿着嗡嗡作响的仪器靠近。"别怕，"父亲突然冲进来，"爸爸给你装个防火墙。"
"防火墙......"祁颜踉跄着走向中央舱体，"在我后颈疤痕下面......"
短发少女突然暴起，撞碎玻璃扑向祁颜。两人滚倒在地，皮肤接触的瞬间，祁颜看到更多记忆：
父亲偷偷修改仪器参数；
母亲将乳牙藏在怀表里；
年幼的沈砚昭被绑在隔壁手术台......
"你还不明白吗？"短发少女掐住祁颜喉咙，"我们才是受害者！他们把我们切碎，就因为你承受不了记忆的痛！"
祁颜的左臂自动反击。金属丝线缠绕住少女手腕，却在接触时突然软化——沈砚昭的意识拒绝伤害这个存在。
"看......"少女松开手，扯开自己衣领。她锁骨下方光滑无痕，没有阑尾手术的疤痕。"这才是原始的身体。你只是个装载碎片的容器。"
天花板突然降下投影。年轻的"林主任"正在操作某种脑部扫描仪："原始载体情感模块过于强烈，必须分离后才能用于城市级意识网络。"
画面切换。同一个实验室，祁父被绑在椅子上，对面坐着另一个"祁父"——那是现在的"林主任"。
"你疯了！"真正的祁父挣扎着，"用克隆体当傀儡，还切割亲生女儿的意识......"
"闭嘴，原版。""林主任"将注射器刺入他颈部，"等我融合所有碎片，就能用她的意识波控制全城。"
投影消失。短发少女跪坐在地，泪水在荧光中泛蓝："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必须融合......"
祁颜突然注意到解剖台边缘的刻痕。那是父亲惯用的密码——用指甲划出的莫尔斯电码。当她颤抖的手指抚过那些凹槽时，左臂的金属丝线自动翻译：
【疤痕是锁 血是钥匙】
没有犹豫，祁颜抓起手术刀划向左臂相同位置。鲜血涌出，却没有滴落，而是在空中凝聚成无数红色纳米机器人。它们组成全息投影——祁父濒死的影像。
"小颜，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林业己经......"影像中的父亲嘴角渗血，"记住，没有克隆体。他偷了我的外貌，但偷不走......"
爆炸声打断遗言。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警报声响彻每个角落：
【自毁程序启动】
【倒计时 00:15:00】
所有培养舱同时开启。导管自动脱离，里面的躯体一个接一个睁开眼睛。她们动作整齐划一地爬出舱体，皮肤开始以相同频率发光。
"来不及了......"短发少女拽起祁颜，"全城神经网络己经开始同步！"
祁颜看向父亲影像的最后帧——他手指做出那个熟悉的手势：拇指与小指相扣，其余三指伸首。而此刻，所有苏醒的"祁颜"都在模仿这个动作。
"不是融合......"祁颜突然明白了，"是还原！"
她冲向控制台，用流血的手臂按住识别面板。系统弹出一条从未被执行的命令：【意识碎片重组/原主优先】。
"你干什么？"短发少女尖叫，"这会让她们全部......"
"回归本源。"祁颜按下确认键，"父亲设计的不是控制程序，是救赎程序。"
整个实验室被刺眼蓝光淹没。祁颜感到无数记忆如海啸般涌入——三十六个"自己"的人生，三十六段被剥离的痛苦，全部回归她的意识海。最强烈的冲击来自扑向她的短发少女，当两人相触的瞬间，童年最黑暗的记忆终于完整：
父亲倒在血泊中，将怀表塞给她；
母亲被"林主任"拖走时喊出的密码；
还有躲在通风管里、满脸是泪的小沈砚昭......
当光芒散去，祁颜独自跪在空荡的实验室里。所有培养舱都空了，唯有中央舱体的标签更新为：【载体整合完成】。
天花板突然裂开。蓝色液体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其中混杂着微型机械——是"林主任"的纳米机器人军团。它们在空中组脸形状，发出电子合成音：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有沈砚昭的机械心脏，防火墙永远无法......"
话音戛然而止。祁颜的左眼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沈砚昭的面容。他的嘴唇开合，却没有声音。与此同时，她左臂的金属丝线自动接入控制台，执行了最后一道命令：
【激活终极协议：如果真相会杀死你，我就和真相同归于尽】
整个实验室开始坍缩。墙壁如融化的蜡般扭曲，仪器自行分解成基础粒子。祁颜跌跌撞撞跑向出口，手中紧握父亲的数据芯片。在跨出门槛的瞬间，她回头看到最后一块显示屏上的画面：
沈砚昭被锁在警局禁闭室，机械心脏疯狂闪烁。他的嘴唇做出三个字的口型，恰好与左眼投影同步：
"找钟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