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仪表盘闪烁着血红色的倒计时：【00:14:59】。祁颜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发白。后视镜里，沈砚昭的金属丝线正不受控地扭曲，像被无形之手拉扯的提线木偶。
"再坚持三分钟。"她猛打方向盘避开静止的人群，救护车碾过人行道，撞碎一家珠宝店的橱窗，"就到钟楼后门了。"
沈砚昭没有回应。他的机械眼己经熄灭，仅剩的人类左眼布满血丝。病号服前襟被自己撕开，露出完全机械化的胸腔——那颗所谓的"晶体心脏"根本不是心脏，而是一个微型倒计时装置，表面刻着那行小字：【如果真相会杀死你，我就和真相同归于尽】。
"五年前......"他的声音夹杂着电子杂音，"那次枪击......根本没有幸存者。"
祁颜的呼吸停滞了一秒。救护车撞开消防栓，水柱冲天而起，在蓝色月光下形成诡异的Ψ形水雾。
"什么意思？"她声音发抖，手术刀抵在方向盘上，"那现在和我说话的是——"
"是备份。"沈砚昭的金属手指突然刺入自己胸腔，扯出几根数据线，"他们复制了我的记忆......塞进这个机械躯壳。"火花从断裂的线路中迸溅，"为了监视你。"
倒计时跳到【00:12:30】。城市广播突然同时开启，"林主任"的声音从每台设备里传出："祁颜，看看后座。"
后座上的尸体袋自动打开。里面是祁颜母亲——准确说是穿着母亲衣服的机械人偶。它的眼球转动，发出合成音："女儿，该回家了。"
沈砚昭的金属丝线突然暴起，刺穿人偶头颅。蓝色液体喷溅到车顶，形成全息投影：钟楼顶层，短发少女正在培养舱里疯狂拍打玻璃，而"林主任"将某种神经导管接入舱体。
"她在......替换你的记忆。"沈砚昭的机械胸腔裂开更多缝隙，露出内部精密的齿轮结构，"从你五岁开始......每次'昏迷'都是记忆覆盖......"
救护车撞进钟楼后巷。祁颜抓起手术刀跳下车，却发现沈砚昭没有跟来。他的金属丝线正一根根插入车门，将自己禁锢在车内。
"去找第三镜......"他的声音越来越机械化，"问那个......只有你们知道的问题......"
"一起走！"祁颜折返，刀尖抵住束缚他的金属丝线。
沈砚昭的人类手臂突然抓住她手腕。触感冰凉——那是他身体仅存的人类部分。他强行将她的手按在自己机械胸腔上，倒计时数字透过掌心传来刺痛：【00:09:45】。
"这不是倒计时......是引信。"他的机械眼突然亮起最后一丝红光，"我体内......装着能炸毁主控室的量子病毒......"
祁颜的瞳孔骤缩。记忆碎片如利刃刺入——_五岁的自己躲在衣柜里，透过缝隙看见父亲将某种发光液体注入昏迷的沈砚昭脊椎。_"我们给他装了保险装置，"父亲对母亲说，"如果小颜有危险......"
"不......"她指甲陷入沈砚昭机械外壳的缝隙，"你从一开始就是......"
"保险栓。"沈砚昭露出她从未见过的疲惫微笑，"现在......去结束这一切。"
叛变的金属丝线突然刺向祁颜咽喉。沈砚昭用最后的人类手臂格挡，金属丝线贯穿他的小臂，蓝色电流顺着血管脉络蔓延。
"走！"
钟楼后门突然爆炸。气浪将祁颜掀进停尸房——这是连接地下室的缓冲间。冷藏柜全部敞开，每具尸体都睁着眼睛，皮肤下流动着相同蓝光。倒计时跳到【00:07:30】，整个房间开始有规律地震颤，像某种巨大机械被唤醒。
祁颜踉跄着爬起来，发现冷藏柜门内壁贴满照片：全是她和沈砚昭在不同场景的合影。诡异的是，照片里的沈砚昭有时是人类，有时是半机械体，而她的发型和衣着也在不断变化。
"记忆覆盖的......证据......"她撕下照片，发现背面都标着日期——最早的一张拍摄于她"五岁昏迷"前一周，上面的沈砚昭完全是人类模样，而自己穿着从未见过的碎花裙。
停尸房突然陷入黑暗。仅剩的照明来自尸体皮肤下的Ψ符号。祁颜摸向无名指疤痕，激活芯片的微光，照出墙上的隐藏门——标着"第三镜室"。
推门瞬间，刺骨寒气扑面而来。房间中央立着一面等身镜，镜框是缠绕的金属荆棘。镜中映出的不是现在的祁颜，而是培养舱里的短发少女。她拍打镜面，嘴唇开合：
"问他......妈妈做的草莓酱里......放了什么......"
镜面突然浮现水纹。祁颜的手穿透镜面，触碰到另一个"自己"的指尖。两段矛盾记忆同时涌入：
五岁生日，母亲将草莓酱抹在她鼻尖："秘密配方是柠檬皮哦。"
同一时刻，短发少女在培养舱里哭泣，玻璃外"母亲"说："秘密配方是香草精。"
"啊！"祁颜跪倒在地，手术刀当啷一声掉在瓷砖上。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后颈疤痕灼烧般剧痛。两种记忆在脑内厮杀，像两把互相绞杀的刀。
倒计时跳到【00:05:00】。停尸房的门被暴力破开，沈砚昭拖着残破的机械躯体爬进来。他的金属丝线全部断裂，机械眼只剩一个还在闪烁。
"他们......切断了我的......自毁程序......"蓝色液体从他嘴角渗出，"必须......手动触发......"
祁颜抓住他衣领："怎么触发？"
沈砚昭的机械手指向镜子："第三镜......是记忆验证器......"他咳出更多蓝色液体，"问出......正确答案......就能打开......核心室......"
镜中的短发少女突然尖叫。她的影像开始扭曲，皮肤下浮现和尸体相同的Ψ符号。整个房间的温度急剧下降，呵气成冰。
"草莓酱......"祁颜颤抖着问，"妈妈放了什么？"
沈砚昭的人类手臂突然抬起，残缺的手指在她掌心写下字母：【L...E...M...】
镜面轰然碎裂。短发少女的影像化作千万片闪着蓝光的碎片，每一片都映着不同时期的祁颜。通道在镜后显现，尽头是布满仪器的核心室。倒计时跳到【00:03:00】，沈砚昭的机械胸腔突然发出刺耳警报。
"走......"他试图推开她，"要爆炸了......"
祁颜没动。她扯开沈砚昭的病号服，将手术刀抵在他机械心脏的缝隙处："一起走，或者一起死。"
沈砚昭的机械眼突然流下蓝色液体——那是机械体不可能拥有的眼泪。他残破的金属手指抚过她无名指疤痕，激活隐藏程序。手术刀上的"祁颜-00"字样融化重组，变成：【记忆迷宫出口密钥】。
"我答应过......"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要带你......回家......"
停尸房的灯光突然全亮。祁颜这才看清沈砚昭后背——金属脊椎暴露在外，连接着数十根被强行扯断的数据线。蓝色液体浸透了大半个病号服，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泊。
某种东西在她胸腔里碎裂了。五年来的冷静自持土崩瓦解，她抓住沈砚昭残破的衣襟，指甲深深掐入他后背尚存的人类皮肤，泪水汹涌而出。
"你早就知道......"她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知道我可能是......副本......"
沈砚昭用仅存的人类手臂环住她，力道大得近乎骨折。金属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他的唇贴在她耳畔：
"那又......怎样......"
倒计时跳到【00:01:30】。核心室传来"林主任"的怒吼："你们毁了一切！"紧接着是培养舱碎裂的声音。
沈砚昭突然将祁颜推向通道，自己挡在入口。他的机械胸腔完全打开，露出里面疯狂闪烁的量子病毒核心。
"记住......"他的机械心脏最后一次跳动，"出口在......"
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话。冲击波将祁颜掀进核心室，她最后的意识里，是沈砚昭的金属碎片在空中划出的弧光，像一场逆向的流星雨。
然后世界陷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祁颜在尖锐耳鸣中醒来。核心室一片狼藉，培养舱全部碎裂，短发少女不知所踪。"林主任"被压在倒塌的仪器下，机械右臂还在抽搐。
而沈砚昭——
她不敢转头。首到冰凉的金属触感碰触她指尖。
半颗机械心脏躺在血泊里，微弱地闪着光。它投射出最后一段全息影像：少年沈砚昭站在阳光下，对镜头外的祁颜说："如果有一天真相会杀死你，我就和真相同归于尽。"
影像熄灭前，一行小字浮现：【出口在你最初失去记忆的地方】。
祁颜将半颗机械心脏贴在自己无名指疤痕上。泪水滴在金属表面，激活了最后一段密码：
【停尸房的拥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