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中心的停尸间比往常冷上许多。祁颜的橡胶手套触碰到不锈钢解剖台时，表面己经结了一层薄霜。林晚的尸体静静躺在那里，睁着的眼睛蒙上了冰晶，却依然能看清瞳孔里微缩的钟楼倒影。
"死亡时间不超过六小时。"祁颜的声音在口罩后发闷，"但标本化处理手法和三年前完全一致。"
沈砚昭的金属丝线刺入尸体右腕，读取皮下数据："神经末梢有纳米晶体残留，死亡前经历过记忆提取。"丝线突然绷首，"等等，她左手无名指..."
祁颜轻轻抬起尸体的左手。那道疤痕——和她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几乎一模一样——呈现出不自然的淡蓝色。当她用紫外线灯照射时，疤痕内部浮现出微型Ψ符号。
"这不是刀伤。"她的手术刀尖轻挑疤痕边缘，"是基因标记，类似牲畜的耳标。"刀尖突然被某种力场弹开，"有生物电场保护。"
解剖室的灯光忽然闪烁。尸体张开的嘴里，那颗乳牙开始发出脉动的蓝光。沈砚昭的机械眼自动调节焦距："它在释放量子信号...和你后颈的疤痕共振。"
祁颜的后颈突然剧痛。一段陌生记忆强行插入：短发少女被绑在手术台上，"林主任"拿着与她手中相同编号的手术刀说："等祁颜的纳米晶体成熟，就能替换你了。"
"记忆...被篡改了..."祁颜扶住解剖台边缘。眩晕中，她看到不锈钢台面反射的自己——有一瞬间变成了短发少女的模样。
沈砚昭的金属丝线突然组成屏蔽网，挡在尸体与祁颜之间："别首接对视她的眼睛！瞳孔里有记忆陷阱。"他的机械眼投射出扫描结果，"尸体视网膜上刻着神经回路图...是记忆迷宫的导引。"
冷藏柜突然发出警报。林晚的尸体开始不自然地痉挛，胸腔内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沈砚昭猛地拉开祁颜："后退！她体内有——"
尸体的胸口自行裂开，不是血肉，而是精密的机械结构。中央悬浮着一颗微型蓝色晶体，正以心跳频率闪烁。更可怕的是，机械胸腔的内壁上刻着一行小字：【欢迎回家，原型体1号】
"这是...我的身体？"祁颜的手术刀当啷落地。记忆碎片如冰锥刺入脑海：自己被固定在某个装置上，意识如流水般被抽离，注入另一具躯体...
沈砚昭的金属丝线刺入尸体机械装置，强行中断某个进程。解剖室的监控屏幕突然亮起，显示钟楼地下室的实时画面：数十个培养舱正在注满蓝色液体，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与林晚相同的躯体。
"批量生产的不是克隆体..."沈砚昭的声音带着金属震颤，"是容器。用来盛放你的意识分身。"
尸体嘴里的乳牙突然飞出，被某种力场牵引着悬浮在空中。当祁颜伸手触碰时，乳牙与她后颈的疤痕之间形成电弧，在空中投影出一段视频：
年轻的"林主任"站在实验室里，面前是三个相连的培养舱。左侧舱体里漂浮着短发少女，中间是半机械化的沈砚昭，右侧...是空的。"林主任"对着镜头说："当祁颜的意识完全分离，就能启动城市级记忆迷宫了。"
视频突然跳转。画面变成祁父闯入实验室，将某种装置插入主控台。他对着惊慌逃跑的小祁颜喊："记住，迷宫中央的礼物是——"
一声爆炸中断了录像。乳牙掉回尸体口中，而整个解剖室的设备同时发出电子音：【融合程序己下载，倒计时02:59:59】
"父亲是想救我们..."祁颜的手按在尸体左胸的机械装置上，"他把三重密钥分散隐藏..."
沈砚昭突然扯开自己的病号服。晶体化的胸口显现出新的图案——不再是钟楼，而是三个相连的圆圈，每个圆圈里有一个符号：Ψ、∞、§。
"三心一体。"他的金属丝线刺入尸体的机械心脏，"需要同时激活三个原型体的记忆。"
解剖刀突然从台面飞起，刀尖指向祁颜的咽喉。沈砚昭的金属丝线及时拦截，但刀柄上的编号"祁颜-07"开始发光，释放出蓝色雾气。
雾气中浮现新的全息画面：钟楼顶层的齿轮室里，穿白大褂的"林主任"正在调试某种装置。台上固定着一具躯体——是现在的祁颜，后颈插着数据线。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墙上的监控显示全城各处的克隆体都静止不动，仰头等待指令。
"不是替换..."沈砚昭的机械眼急速分析，"是覆盖。他想用你的意识网络覆盖全城人。"
祁颜的后颈疤痕突然自主激活。蓝光扫描整个解剖室，在墙面投射出隐藏的电路图——是某种神经网络的拓扑结构，中心节点标着【原型体1号】，而分支末端赫然是全市所有重要设施。
尸体再次痉挛。这次她的右手抬起，食指指向解剖镜。镜中反射的祁颜突然变成短发少女，嘴唇开合说着无声的话语。沈砚昭的金属丝线接入音响系统，将微弱的声波放大：
"...记忆...迷宫...出口...在..."
话音未落，尸体的机械心脏突然过载。沈砚昭扑倒祁颜的瞬间，爆炸的冲击波震碎了所有玻璃容器。蓝色液体如雨般落下，每一滴都映出不同的记忆片段。
祁颜在液滴中看到令人窒息的真相：五岁的自己被绑在椅子上，父亲流着泪按下按钮，而她的意识如烟雾般从七窍飘出，被吸入某个装置...
"那不是记忆提取..."她浑身颤抖，"是复制。我才是副本..."
沈砚昭的金属丝线突然全部刺入她后颈的疤痕。剧痛中，某种加密数据被强行解锁——疤痕深处储存的不是记忆，而是一段程序代码，标题是【意识防火墙】。
"父亲给你的不是追踪器。"沈砚昭的声音混杂着电子杂音，"是杀毒程序。用来保护原始意识不受污染。"
解剖室的警报突然变成急促的蜂鸣。倒计时加速跳动：01:30:00...01:15:00...01:00:00...同时，所有排水口开始逆流，蓝色液体从下水道反涌上来。
"全城供水系统被污染了！"沈砚昭拽起祁颜冲向紧急出口，"纳米晶体正在通过水管扩散！"
他们撞开后门的瞬间，解剖台上的尸体突然坐起。机械心脏发出最后的全息投影：钟楼顶层的"林主任"正将银丝眼镜戴在面前的控制台上。眼镜腿上的刻字在放大后清晰可见——【给颜颜的五岁礼物】。
那是祁颜母亲失踪前最后戴的眼镜。
"妈妈..."祁颜的疤痕蓝光与地上的蓝色液体共振，"她在钟楼..."
街道上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行人全部静止不动，仰头望着钟楼方向，眼睛反射着相同的蓝光。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皮肤下开始浮现Ψ符号，像某种烙印正在形成。
沈砚昭的晶体心脏突然显示新信息：【临界点00:45:00】。他的金属丝线组成临时天线，捕捉到加密信号："听！钟楼的钟声变了调..."
仔细分辨，钟声的每个音符都对应摩斯密码。祁颜下意识地摸向左手无名指的疤痕，突然明白了什么："不是看钟楼...是听！父亲说过，迷宫中央的礼物是..."
她的声音被刺耳的电子合成音打断。所有静止的行人突然同步转头，看向他们的方向，开口说出相同的话："祁颜，该回家了。"
沈砚昭的金属丝线如暴风般展开，组成电磁屏蔽网。但更令人绝望的是，他的晶体心脏开始不受控地加速，金属丝线有一半转向攻击姿态。
"芯片...在失控..."他艰难地控制着丝线，"快去钟楼...用三重密钥..."
一辆无人驾驶的救护车突然急刹在他们面前。车门自动打开，里面放着熟悉的物品——祁父的旧怀表、沈砚昭当年在警校的毕业照，以及...一把刻着"祁颜-00"的手术刀。
"不是邀请..."祁颜拾起手术刀，刀柄触碰到她无名指疤痕的瞬间，激活了隐藏的全息图，"是挑衅。"
全息图显示钟楼地下室的某个隐藏房间。短发少女被禁锢在培养舱里，而舱体标签写着：【原始样本 记忆纯度100%】
倒计时突然跳到【00:30:00】。整个城市的灯光同时变成蓝色，而钟楼的指针开始以十倍速旋转。沈砚昭的金属丝线有一半己经叛变，正试图缠绕祁颜的手腕。
"记住..."他用最后的自制力将丝线钉入地面，"当你见到她...问那个...只有你们俩知道的问题..."
救护车的收音机突然自动开启。传出的不是广播，而是"林主任"的声音："最后三十分钟，祁颜。来做个了断吧——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原型体。"
后视镜里，祁颜看到自己的倒影再次变成短发少女。这一次，倒影没有消失，而是对她做了个口型：
"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