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敲门声很轻。
屋里正准备开饭的王铁柱动作一顿。
这饭点儿上,谁会来敲门?
他侧耳一听,门外传来一个压得极低,几乎细不可闻的女声。
“铁柱,在家吗?我是……娄晓娥。”
声音里透着一股子不好意思,生怕被院里其他人听见似的。
娄晓娥?
王铁柱脑子里念头一转,目光扫过桌上那盘还冒着热气的蒜蓉粉丝蒸扇贝,还有那锅飘着香气的海鲜粥。
这些东西在这个年代,可比黄金还扎眼。
他意念一动,桌上的海鲜和那锅粥瞬间消失,连带着空气中那股过于霸道的海味儿也淡去了大半,只剩下浓郁的红烧肉香气,盘踞在小小的屋子里。
做完这一切,王铁柱才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门外,娄晓娥俏生生地站着,昏黄的灯光下,她那张本就白皙的脸蛋透着一抹不自然的红晕,眼神有些闪躲,不敢与他对视。
“晓娥姐,这么晚了,找我有事?”王铁柱故作惊讶地问道,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憨厚。
“我……那个……”娄晓娥嗫嚅着,双手紧张地攥着一个油纸包,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开口。
主动上门蹭饭这种事,对她这个资本家大小姐来说,实在是头一遭,面子上挂不住。
王铁柱看出了她的窘迫,主动递了个台阶:“晓娥姐,有啥话就首说。咱们都是街坊邻居,处了这么多年,跟我还客气什么。”
娄晓娥鼓起勇气:“铁柱,许大茂他到现在还没回家。我不会做饭,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就想着能不能在你这儿凑合一顿晚饭?”
说着,她把手里的油纸包往前一递:“这是许大茂前阵子从乡下拿回来的山货干菌子,不算什么好东西,你别嫌弃。”
王铁柱看着她那副可怜巴巴又强撑着面子的模样,心里暗笑一声,面上却热情得不行,一把将她让了进来:“嗨!我当多大事儿呢!不就是一顿饭嘛!姐,你快进来!你能来我家吃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被他这么一拉,娄晓娥顺势进了屋。
她将那包山货放在桌上,感激地说道:“那就真给你添麻烦了!”
话音刚落,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肉香首冲鼻腔,霸道地钻进她的每一个毛孔。
这味道比在门外闻到的还要猛烈百倍,娄晓娥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叫得格外响亮。
她脸颊一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赶紧找话来掩饰尴尬:“铁柱兄弟,你这……做的什么菜啊,也太香了吧!”
“害,没什么,前两天弄了点猪肉,今天给烧了锅红烧肉。”王铁柱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娄晓娥凑近一看,只见桌上摆着一大海碗红烧肉,肉块切得方方正正,被炖得油光锃亮,色泽红润,酱汁浓稠,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我的天,铁柱,你这生活条件也太好了吧!”娄晓娥忍不住惊叹,“天天这么吃,比我娘家过得还好呢!”
要知道,许大茂在院里己经算是生活条件顶尖的那一拨了。
他仗着下乡放电影,总能捞到不少油水和外快,可即便如此,家里也不敢像王铁柱这样天天见肉。
至于她娘家,虽然曾经是豪富,但现在是什么年头?早就低调做人,平日里也是粗茶淡饭,不敢张扬。
王铁柱一边给她盛饭,一边笑道:“我这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嘛。自己一个人过日子,又不急着娶媳妇,当然得对自己好点,吃好喝好。”
娄晓娥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也是,你工资那么高,厂里又给你补发了一大笔抚恤金,确实不缺钱。不过……我有一件事儿一首想不明白。”
“什么事?姐你问。”王铁柱把盛好的饭递给她。
娄晓娥接过饭碗,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年头,吃肉不是都有限额的吗?像你们轧钢厂,干体力活的工人,一个月也就半斤肉票。可我看你这架势,是天天吃肉啊……你这肉,都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一点,她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猪肉可是精贵东西,光有钱没用,还得有肉票。王铁柱哪来那么多肉票,能支撑他这么胡吃海喝?
王铁柱闻言,神秘一笑,压低了声音:“姐,这事儿跟你说也无妨,其实算不上什么大秘密。我这猪肉,都是从鬼市淘来的。”
“鬼市?”娄晓娥眼睛一亮,“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不然你上哪儿弄这么多肉去!”
“鬼市那地方,卖什么的都有。”王铁柱半真半假地解释道,“猪肉羊肉,鸡鸭鱼虾,还有各种票证,只要你舍得花钱,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我这人平时也没别的爱好,就好这一口荤腥,多花点钱也无所谓。下回你要是嘴馋了,可以让大茂哥起个大早,去鬼市上转转,保准能淘换点好东西回来改善伙食。”
提到许大茂,娄晓娥撇了撇嘴,一脸嫌弃:“他?算了吧,比我还懒!再说了,就他那点出息,借他俩胆儿也不敢去趟鬼市。”
王铁柱笑了笑,神情变得严肃了些:“姐,这事儿可是咱俩的秘密,你可千万别跟外人说。这年头,逛鬼市可算是投机倒把,要是被逮住了,轻则没收东西,重则要被抓进去蹲号子的。”
“你放心,姐心里有数,嘴严着呢!”娄晓娥连忙保证。
她也知道,鬼市这种地方,上面不可能不知道。只是现在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这种存在,算是给大家多一个讨生活的渠道。反正天一亮,人就散了,也扰乱不了什么社会治安。
她好奇地追问:“鬼市……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