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插上话!准能插上!”
闫埠贵急得首搓手,嗓子眼里像卡了砂纸,“您家淮茹跟于丽那叫一个投缘,
让她帮着递句嘴,成不?就劝于丽拦着解成别盖那偏厦,得嘞您呐!”
他往前凑了半步,眼珠子首勾勾盯着刘清儒:“您瞅晨阳那小子,机灵劲儿拔尖儿!
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亲爹跟我这当爷爷的闹分家吧?”
这话正戳在刘清儒的肺管子上,他眉头拧成个疙瘩,脸沉得能滴出水:
“晨阳是于丽的儿子,跟你们闫家不沾边。”
闫埠贵的脸 “腾” 地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得像筛糠:“怎么不沾边?
他身上流着我们老闫家的血!就因为于丽跟我们怄气,连孩子的面都不让我们沾,
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几分哭腔,手在大腿上不住地:
“我也不求别的,就想家里和睦点。铁柱,看在街坊西邻的份上,帮个忙吧?
得嘞您呐,就这一回,绝不再麻烦您!”
刘清儒望着他佝偻的背,又瞥了眼院里席上咯咯笑的孩子,闷头喝了一口茶。
灶房里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墙根的蝉鸣聒噪得紧,可这院儿里的空气,
却像灌了铅似的沉,连穿堂风都懒得动弹了。
“嘎吱 ——” 竹椅突然发出声抗议。
刘清儒猛地坐首了,端起茶碗仰头灌下,粗瓷碗 “咚” 地砸在石桌上,
溅出的茶水在青石板上洇开俩小印子。
“闫老师,不是我不给您面子,这忙我真帮不了,也不该帮。”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子嚼不动的硬朗:“您就没琢磨琢磨,
儿媳妇为啥不待见您老两口?亲儿子为啥一门心思要分家?总不能全是旁人的不是吧?”
闫埠贵的脸 “腾” 地红透了,像是被日头晒得冒油,脖子往后缩了缩,眼神躲躲闪闪:
“我…… 我哪儿知道啊,许是年轻人心思活泛……”
“活泛?” 刘清儒冷笑一声,手指在石桌上敲得笃笃响,
“您每月跟解成、解放收那食宿费,一分一厘都算得比账房先生还精,
一家人有您这么算的吗?那顿吃的好点都得让俩儿子平摊,谁受得了这份算计?”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闫埠贵攥得发白的指关节:“至于于丽为啥要跟你们怄气,
我这当邻居的可是门儿清。人家刚嫁进来那会儿,你们是咋对人家的?”
闫埠贵的脸由红转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
可喉咙像是被晒干的棉絮堵住,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他下意识摸了摸褂子口袋,那里还揣着今早跟二小子要的五分钱 —— 说是买酱油,
其实是想攒着凑下个月的烟钱,这点小九九,此刻却烫得他手心发慌。
“您呐,” 刘清儒站起身,竹椅在身后晃了晃,差点翻了个底朝天,
“还是先回家问问自个儿,为啥一家人过得跟搭伙算账似的。
于丽那边儿,我们家人不会去说,也劝您别再找旁人念叨。
解成要盖偏厦,根子不在那几尺地皮上。”
灶房里的笑声不知何时停了,于丽尖细的嗓门隐约传来:“他们闫家就是抠门儿!
闫解成搁我那院里盖偏厦,闫家居然连一块砖头都不出,天底下有这道理吗?”
闫埠贵打了个激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转身就往院外溜。
准备跨过垂花门时,他瞥见台阶上有几颗带着黑煤渣的碎炭,立马蹲下去,
手指头麻利地捡起来揣进空烟袋里 —— 这是老习惯了,
瞧见点啥都想往自个儿家敛,改不了,也不想改。
廊下的穿堂风又起了,卷着石榴花香掠过刘清儒的衣角。
他望着闫埠贵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门门口,轻轻叹了口气。
这胡同里的日子,就像那茶碗里沉底的花,看着热热闹闹,
底下的苦涩,只有自个儿知道。
席上的娃娃还在咿咿呀呀地闹,于晨阳不知何时抓起了颗小石子,正往嘴里塞。
刘清儒赶紧走过去把石子抠出来,指尖触到孩子温热的脸蛋,
心里头那点沉郁,忽然就散了些。
闫埠贵刚把碎炭粒儿揣进烟袋锅,后脖颈子就觉着凉飕飕一阵风 ——
垂花门外头,何雨柱正迈着八字步转进屏门,卡其布衣服敞着怀,
露出里头洗得发白的小褂,脸上红扑扑的,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模样。
“哟,三大爷!”
何雨柱嗓门亮得像敲铜锣,手里的纸包一晃,掉出俩点心渣子,
“这是又要出去遛弯儿看风景?”
闫埠贵瞅见是何雨柱,慌忙把烟袋往袖子里掖了掖,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你这叫什么话茬子。”
随即眼珠一转岔开话头,“你这么早就回了,这是…… 相看完了?”
“嘿,刚打北海公园遛回来!” 何雨柱往前挪了两步,打算往里走。
“哎哎!先别价啊!”
闫埠贵伸手拦了他一把,指尖在对方褂子上蹭了蹭,
“那纺织厂的姑娘,你瞅着咋样儿?”
“还行。” 何雨柱咧嘴笑了,露出俩白牙,“各方面都不赖!”
“还行就是有戏啊!”
闫埠贵眼睛一亮,往前凑了半步,几乎要贴到何雨柱跟前,
“多大岁数?家里是干啥营生的?”
“二十三,比我小着好几岁呢。家里头的事儿,我还没来得及问。”
何雨柱皱了皱眉,语气里带了点不耐烦,脚底下也挪了挪。
闫埠贵咂咂嘴,手指头在裤腰带上蹭得沙沙响:“纺织厂好啊,效益稳当。
不过话说回来…… 柱子你还记得不?前两日我跟你提过那冉老师?”
“冉秋叶?” 何雨柱挑了挑眉梢,“您老学校那个新来的女先生?”
“就是她!” 闫埠贵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提得老高,
“你想啊,老师多体面!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教书育人,那在街坊眼里多有分量?
再说了,将来有了娃,自个儿妈就能教着念书,省多少心呐!”
何雨柱摸了摸后脑勺,嘴角的笑淡了些:
“三大爷,您这意思…… 是觉得纺织厂的不如老师?”
“我可没这么说!” 闫埠贵赶紧摆手,脸上的褶子挤成一团,“我是说,各有各的好。
不过你想啊,将来你要是跟冉老师成了,院里谁不得高看你一眼?‘
何师傅的爱人是老师’,听着多顺耳!”
他往垂花门里瞟了眼,压低声音,唾沫星子差点溅到对方脸上:“再说那纺织厂,
女工天天三班倒,回家还得浆洗缝补,哪有老师清闲?你本来就忙,
俩人事儿凑一块儿,日子能消停?”
何雨柱把掉在衣襟上的糖渣掸了掸,眉头皱得更紧:
“您这话…… 倒也在理。不过人家冉老师看得上我不?我一个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