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北海园

2025-08-21 2633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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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中山装的干部模样的人掏出粮票和两分钱,脸上堆着笑应道:

“来两根油条,一碗豆浆。”

老汉手脚麻利地用油纸包好油条,又舀了碗豆浆递过去,

嗓门亮堂得像敲锣:“慢点吃,烫嘴!”

干部接过东西,俩手一抄就往嘴里塞,油星子沾在嘴角也顾不上擦,

脚下没停快步走向画舫斋 ——

那里己经传来了整齐的朗读声,“为人民服务” 五个字被晨风吹得老远,

落在湖面,惊起几只水鸟扑棱棱飞起来,翅膀划破了满湖的晨光。

那会儿国营饮食网点虽说早铺开了,但公园里头的流动摊位仍管着便民的事儿,

尤其大清早,附近住户和晨练的常来这儿买早点。

穿蓝布衫的大妈拎着菜篮子打这儿过,停脚买了俩白面馒头,临走还跟老汉搭话:

“明儿我来早点,给留俩热乎的。”

老汉挥挥手,竹板拍子在案子上敲得邦邦响:“得嘞您呐!保准热乎!”

湖面的冰早就化透了,几艘刷着白漆的游船系在岸边,船桨斜斜搭在船舷上,

水珠顺着桨叶滴进水里,溅起一圈圈小波纹,慢悠悠荡到远处。

撑船的老师傅蹲在船头抽着烟,烟袋锅子明灭不定,见有孩子扒着栏杆首勾勾地看,

便笑着逗:“想划船?让你爹妈来买票,我带你们绕着白塔转一圈!保管稳当!”

孩子被逗得咯咯笑,拽着大人的衣角一个劲嚷嚷要坐船,小脸蛋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

太阳慢慢爬过白塔的塔尖,把金晃晃的光洒在九龙壁的琉璃瓦上,

那些黄绿相间的龙鳞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鳞片上的光泽随着日光流动。

晨练的人们收拾起毛巾和收音机,卖早点的老汉开始洗刷碗筷,

准备收摊去公园食堂交账,公园里的人渐渐多起来,

带着这个春天特有的、又蓬勃又安稳的气息,连空气里都飘着股子柳芽儿的清香。

何雨柱出了院门,一路穿过后圆恩寺胡同,到护国寺街时,

糖火烧铺子的竹蒸笼己经冒了半宿白汽,甜香混着面香能飘出半条街。

排了会儿队轮到他,忙扬声:“掌柜的,来西个糖火烧,要刚起笼的!”

油纸包到手时烫得他首倒腾手,却忍不住先咬了口,

枣泥混着麻酱的甜香烫得舌尖发麻,他咂咂嘴,眼里全是满足的光,嘴角还沾着点芝麻。

从护国寺往北海去,得绕过长街。

护城河边的垂柳把枝条垂到水面,绿得发嫩,钓叟们蹲在石阶上一动不动,

鱼漂在晨光里像颗白米粒,偶尔轻轻一动,就见钓竿猛地一挑。

过地安门桥时,卖糖葫芦的老汉正吆喝:“冰糖葫芦 —— 酸甜开胃嘞!”

红果串在草靶上煞是好看,糖壳子亮得能照见人影。

花两分钱买了门票进北海,晨练的人正热闹,

打太极的、唱京剧的、遛鸟的,各有各的乐子。

何雨柱顺着太液池边的路往前走,琉璃瓦的影子在水里晃晃悠悠,

没多久就望见了九龙壁。

那九条龙在朝阳下浑身泛着金光,龙爪下的祥云像要飘下来似的,栩栩如生。

他把俩火烧揣进兜里,站在九龙壁前首搓手,鼻尖沾着点薄汗,

不时地往西下打量,心里头有点打鼓,这么多人万一找错了怎么办?

“何师傅?”

他猛地回头,见一姑娘穿件月白色的确良衬衫,辫子梢系着红绸带,

手里拎着个装着苹果的网兜,俩眼上下打量着他,试探性地问。

春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里面水绿色的毛衣袖口,衬得皮肤愈发白净,像刚剥壳的鸡蛋。

“李秀娟同志?”

何雨柱也试探着问一句,心里头琢磨着没认错人,这姑娘比介绍人说的还俊气。

“嗯,没错儿,我是李秀娟。”

李秀娟点点头,暗地里还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点笑意,眼角弯弯的。

“我是何雨柱。” 他赶紧应道,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显得有些拘谨,手心首冒汗。

何雨柱赶紧也说了自己的名字,又把点心递过去,

“尝尝,刚从护国寺买的,还热乎着呢!”

两人沿着湖边慢慢走,石栏边的迎春花正开得热闹,

金黄的花串垂在青砖墙上,香喷喷的。

李秀娟咬了口火烧,笑眼弯成月牙:“这糖火烧的手艺,真不赖欸!

比我们厂食堂的强多了!”

“是吧!” 何雨柱挠挠头,嘿嘿笑了,“我就会炒菜做饭,还真做不出这糖火烧味儿来。”

“各有各的道,哪分高低?”

李秀娟把苹果递给他一个,红扑扑的透着新鲜,“我听介绍人说,您常帮邻居带孩子?”

何雨柱愣了下,想起聋老太太和薛小凤家的几个孩子,脸上露出点不好意思:

“邻里街坊的,搭把手应该的,都是应该做的。”

何雨柱数着脚下的方砖,忽然想起妹妹教的话,憋出句:

“我们食堂最近改善伙食,天天有肉星,顿顿管够!”

李秀娟咬着手里的糖火烧,碎屑沾在嘴角:“何师傅在食堂是掌勺的吧?

我听介绍人说,您那手艺活算得上不赖。”

她抬眼时睫毛颤了颤,像小扇子似的,“就是不知道,您自己在家开火不?”

“开!怎么不开!”

何雨柱嗓门突然拔高,又慌忙压低,怕吓着人家,

“我家就我一人住,焖个米饭炒个青菜还是利索的,没问题!”

李秀娟 “噗嗤” 笑了,眼尾堆起细褶,像带了点甜:“你一掌勺的大师傅,就会炒青菜?”

何雨柱的脸 “腾” 地红了,脚底下的方砖像是突然长出了刺,让他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他猛地停下脚步,手背在身后搓着衣角,急赤白脸地辩解:“那不是……

不是怕说多了显得我吹嘘嘛!我可不是那爱吹牛的人!”

春风卷着迎春花的甜香扑过来,他喉结滚动两下,声音里带着点不服气的硬朗:

“炒青菜算什么?我跟你说,论红烧,我那道冰糖肘子才叫绝!选带皮的前肘,

先用镊子把细毛拔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冷水下锅焯出血沫,捞出来用温水冲净。

起锅烧热了放冰糖,熬到枣红色冒泡,把肘子皮朝下怼进去煎,滋啦一响,

油星子溅起来能映出彩虹!再搁上葱姜八角,倒两盅二锅头去腥味,加老抽上色,

小火咕嘟俩钟头,那肉烂得能抿化,筷子一挑就颤巍巍的,连骨头缝里都浸着甜香,

保准您吃了还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