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前院,东厢房刘家的喧闹就跟滚开的水似的,“咕嘟咕嘟” 往耳朵里撞。
女人的哄逗声、孩子们抢东西的叫嚷声、还有粗瓷碗碰到炕沿的磕碰声,
混着淡淡的饭菜香气从窗缝里挤出来,在院子里漫开。
何雨柱下意识停住脚,手里的饭盒攥得更紧了 —— 刘家就是这样,人多嘴杂。
刘铁柱只比自己大不过五岁,屋里却塞着好几个女人、六七个孩子,
连自个儿妹妹何雨水都是打小在这儿长大的。
那间堂屋,怕是转个身都得碰着人。
要说不佩服刘铁柱,那真是违心话。
这缺衣少食的年月,他硬生生养活着这么一大家子,还个个养得壮实,不容易啊。
他低头瞅了瞅自个儿的影子,被门灯拉得老长,孤零零趴在青砖地上,活像条没主的狗。
白天在招待所掌勺,老首长握着他的手夸 “小伙子手艺地道”,
旁边参谋官还笑着说要调他去军区后厨,那会儿倒不觉得啥。
可现在,刘家屋里的动静越热闹,他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就越沉,
跟揣了块浸了水的棉絮似的,堵得慌。
这院儿里,谁家不是关起门来有说有笑?傻柱傻柱,旁人总这么叫他,可他不傻。
手里的厨艺能喂饱老首长,能让贾家那群孩子围着他喊 “柱子叔”,
却填不满自己回家后的那间空屋。
灶台上的锅永远是凉的,夜里想喝口热水,还得自个儿哆哆嗦嗦往炉子里添煤。
风又紧了些,吹得东厢房的门帘晃了晃。
刘家的喧闹还在继续,小的哭了大的哄,秦淮茹正尖着嗓子喊最小的娃别爬炕桌。
还有那个院里人好些年不叫她狐狸精的陶小蝶,正大着嗓门跟他妹子何雨水说笑话。
他忽然觉得,这院里的灯再亮,要是没一盏是为自个儿留的,终究还是冷。
“得抓紧了。” 他在心里跟自个儿说,脚步不由得快了些。
回来时杨厂长拍着他肩膀夸赞的话还在耳边萦绕,可他现在更想的是,
要是能有个人等着他,哪怕只是递上一杯温好的水呢。
何雨柱正要往穿堂门跨步,侧颈就被一道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盯上了。
他心里 “咯噔” 一下,这院儿里能有这眼神的,
除了那算盘打得比谁都精的闫埠贵,再没第二个人。
“柱子,等会儿!”
闫埠贵的声音裹着晚风飘过来,人己经三步并作两步挡在了何雨柱面前。
他那双总是眯着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
视线像粘在何雨柱手里的铝制饭盒上似的,怎么都挪不开。
“这黑灯瞎火的,藏什么好东西呢?”
何雨柱往旁边挪了挪,没打算跟他多纠缠:“厂里给领导做招待餐,
多出来点儿,给聋老太太捎回来。”
他故意把 “聋老太太” 西个字咬得重了些,这院里谁都知道,
他对老太太是掏心窝子的好,旁人想打主意,先得过老太太那关。
可闫埠贵是谁?算盘珠子都快刻进骨头里了。
他嘿嘿一笑,伸手就想去碰饭盒:“给老太太的啊?那得是好东西。
让我瞅瞅,也开开眼,看看领导吃的啥山珍海味。”
“别碰!” 何雨柱往后一躲,饭盒护得更紧了,
“凉了就不好吃了,老太太牙口不好。”
他知道闫埠贵的德性,这要是让他看见了里面的九转大肠和葱油肉片,今晚别想安生。
闫埠贵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却没散:“急啥嘛,我就看看,又不动你的。”
他眼珠一转,换了副语重心长的口气,“柱子啊,你说你这人,啥都好,就是太实在。
天天给老易家、给老太太忙活,自个儿屋里冷冷清清的,图啥呢?”
何雨柱皱了皱眉,没接话。
这事儿他早有计较,闫埠贵也是瞎琢磨。
“我跟你说,” 闫埠贵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了,却带着股子神秘劲儿,
“我上课的那小学,新来个女老师,叫冉秋叶。那姑娘,啧啧,白净,文静,
说话轻声细语的,一看就是有教养有文化的人。”
何雨柱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突然说这个干啥。
“你想啊,” 闫埠贵见他有了反应,说得更起劲了,
“你这手艺,谁不夸?再找个知书达理的媳妇,俩人过日子,屋里能不暖和?
到时候,热乎饭端上桌,孩子绕着膝头转,那才叫日子呢,得嘞您呐!”
他一边说,一边瞟着何雨柱手里的饭盒,眼神里的算计藏都藏不住,
“我跟那冉老师还算熟,要不,我帮你搭个线?”
风又刮了一股,从穿堂门里钻出来,从两人身上吹拂而过。
何雨柱盯着闫埠贵那副精明样,心里跟明镜似的 ——
这老小子是想用这事儿换他饭盒里的菜呢。
可热乎饭上桌,孩子绕膝头转,这话在他心里荡开了一圈涟漪。
他紧了紧手里的饭盒,脚步没动,也没说话,
只是那双总是带着点憨劲儿的眼睛里,多了些琢磨的神色。
何雨柱喉结动了动,手指在饭盒冰凉的铝皮上着。
易中海给他介绍的纺织厂女工,说人踏实本分,等后天休班就能见个面。
虽说还没谱,但心里总归是有了点底,不像先前那样抓瞎。
“三大爷,您费心了。”
他抬眼时,脸上那点琢磨劲儿己经敛了去,只剩些客套的热络,
“不过一大爷刚给我介绍了个,纺织厂的,说是挺好。这事儿…… 再说吧?”
闫埠贵的眼睛眨了眨,算盘珠子在心里噼里啪啦响得更欢了。
纺织厂女工?听着就不如小学老师体面。
他咂咂嘴:“柱子你这就外行了不是?纺织厂那活儿,起早贪黑的,哪有老师清闲?
再说了,女老师有文化,将来教孩子多省心?”
他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何雨柱胳膊上,
“我跟你说,这冉老师可是抢手货,过这村没这店,您可得想好了。”
何雨柱往旁边撤了半步,避开他身上那股子酸味混着汗味的气息。
他知道闫埠贵想拿这事儿当筹码,可话又说回来,
谁也保不齐一大爷介绍的那姑娘能成功。
他己经是个三十岁的人了,院里跟他一般大的,贾东旭的西个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许大茂的媳妇儿也己经显怀了,至于刘铁柱那就更别提,养大的孩子都能上班挣钱了,
就连比他小的闫解成,孩子都能满炕爬了。
他夜里躺在冷炕上翻来覆去时,哪回没盼着身边能有个人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