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海眼角的褶子猛地跳了跳,嗓子眼儿像是卡了把干沙子,
哑着声儿道:“我家那堆被褥棉袄,到这会儿也没拆洗出来,后院儿老太太那边儿也一个样儿。”
他眼珠子溜到何雨柱肩膀那块新打的补丁上,手指头无意识地着袖口,
“这几日老太太咳得也邪乎,夜里头能把房梁顶子掀了似的。”
何雨柱端起酒杯 “吱溜” 一口闷了,咂着嘴嘶嘶哈哈地说:“一大爷,您跟我说这档子事儿有啥用?
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哪会摆弄这些针线活计?”
他又往嘴里扔了粒花生米,咯嘣咯嘣嚼着,
“您也瞧见了,我屋里那堆破烂,全是雨水抽空儿给摆弄的,
至于老太太咳嗽,那我更是没辙了不是?”
易中海喉结上下滚了滚,语气里带着几分央求:“我没别的意思,
就是来跟你合计合计,咱几家这年该咋过。”
他抽回笼在袖筒里的手,声音软得像化了的糖稀,“你谭姨这身子骨,怕是熬不过开春了。
我今年都五十一了,早就是把老骨头,往后的日子咋过活,还得看院儿里年轻人的情面不是?”
“哟,您这岁数就开始服老啦?”
何雨柱嘴角撇出点儿不易察觉的讥诮,手指头敲着桌子沿儿,
“您可是咱厂里的八级钳工大师傅,还是咱院儿里的管事大爷,
出去谁不高看您一眼?谁敢给您甩脸子啊?”
易中海被这话堵得脸一阵青一阵白,满是老茧的手指头在大腿上 “咚咚” 叩着,半晌才顺过气儿。
“柱子,咱爷俩打交道这些年,你还不清楚我的性子?我哪是图那些虚礼的人。”
他抬眼首勾勾盯着何雨柱的脸,语气里带着商量:“我是想着,
你看咱们三家都在你这儿搭伙吃饭咋样?”
何雨柱正往酒杯倒酒的手猛地一顿,酒液溅出些在桌面上。
“您这话是啥意思?”
他嗤笑一声,把酒杯倒得满满当当,放下酒瓶子 “咚” 地一声,
“我一个当厨子的,最怵的就是进灶房。
上班儿炒菜做饭那是没辙,下班回来您还指望我接着伺候人?”
易中海瞅着何雨柱这油盐不进的模样,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忽然往满是冰花的窗户外瞥了眼,喉结动了动,猛地压低了嗓子:“柱子,
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头那点念想?”
他往前凑了凑,棉袄上沾着的炉灰簌簌往下掉,满是老茧的手在炕桌上 “啪” 地一拍,
震得酒盅子都打了个晃:“东旭没了有三年了吧?小凤一个人拉扯仨孩子多不易?
你瞅瞅她对院里老的小的,啥时候不是掏心掏肺的?就你上回发烧那次,是谁半夜给拿的药?”
他顺手捏起碟子里的花生米,慢悠悠填进嘴里:“再者说,小凤那模样那性子,哪个老爷们不待见?
她男人没了,总不能一辈子守着西个孩子过吧?真要那样,才是作贱了自个儿。”
何雨柱放在炕桌上的手猛地收紧,指节 “咔吧” 响了一声,酒瓶子里的酒液跟着晃出个旋涡。
他脖颈子上的青筋跳了跳,粗声道:“一大爷,您扯这些干啥?”
“薛姐是薛姐,我是我,您往后别把我俩往一块儿瞎掺和了成不成?”
他松开捏紧的手,指腹在炕桌棱上磨了磨,抓起一粒花生米狠狠攥在手心,
“她拉扯孩子不容易?您怕是老眼昏花了吧,人家的日子过得滋润着呢,您就真没瞧出来?”
花生壳被捏得粉碎,红皮顺着指缝往下掉。
他把碎花生扔进嘴里,咔嚓咔嚓嚼得震天响:“就今儿晌午那会儿,人家就打发棒梗往前院儿跑一趟,
这过年的吃食就齐活了 —— 腊牛肉、江米条、还有两挂大鞭炮,您当我没瞧见?
就这您也能昧着心说是不容易?”
易中海端起酒盅抿了口,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他用袖子蹭了蹭:“你小子少揣着明白装糊涂。
就那点儿东西你又不是置办不起,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昨儿后半夜我起夜,
还瞅见她家窗棂子透着灯呢,指不定又在给孩子缝棉袄。”
何雨柱 “嗤” 地笑出了声,抓起酒瓶子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顺着下巴流进脖子里:
“得得得,您老眼尖,啥都瞅得门儿清。可人家薛姐乐意熬夜做活计,
那是人家的事儿,跟我何雨柱八竿子打不着。”
他把空酒杯往桌上一顿,“您呐,往后就别操这份闲心了。”
“你这小兔崽子!”
易中海猛地拔高了嗓门,又赶紧把话头压下去,眼里闪动着不明意味的光。
他抓起桌上的二锅头瓶子,给何雨柱跟前的搪瓷缸子满上,
脸上堆着笑,褶子都挤成了菊花:“你也别跟我嘴硬,
你那点儿花花肠子全挂脸上呢,当谁是瞎子不成?”
他眯缝着眼睛往何雨柱跟前凑了凑,声音压得跟胡同里的猫叫似的:“你要是能应下,
往后替我跟后院儿老太太多尽点孝心 —— 你跟那小凤的事儿你放一百个心,
我保准能把你俩撮合成一对儿,错不了!”
“您这话我算是听透亮了。”
何雨柱忽然 “噗嗤” 笑出声,笑得肩膀首打颤,手里的酒盅都差点晃洒了,
“合着您是想让我当冤大头,又得给你们养老送终,还得腆着脸等着,
末了儿还得盼着人家能正眼瞧我一眼?”
他伸手指着自己鼻子,嗓门陡然拔得老高,跟戏台子上唱黑头似的:“我何雨柱是缺心眼儿还是咋的?
厂里多少大姑娘盯着我这厨子的铁饭碗,我犯得着上赶着当这冤大头?您当我是棒槌呢?”
易中海的脸 “腾” 地红透了,跟被人扒了底裤似的,手指在大腿上抠得裤子都起了毛球,
声音也带上了火气:“你这叫说的什么浑话?邻里街坊互相帮衬着是本分!再说了 ——”
他忽然把脑袋凑得更近,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气儿都喷到何雨柱耳朵上了:“我早就跟你薛姐透了话,她说你是个实在人,就是性子躁了点儿。
你要是真能担起这担子,往后…… 往后院里摆酒请客,还不是我说了算?”
何雨柱忽然抓起酒瓶子往嘴里猛灌,酒顺着下巴淌进领口,打湿了半截蓝布褂子。
他抹了把脸,酒气混着火气首往上冲,忽然指着易中海的鼻子:“一大爷,您也别跟我绕弯子。
想让我养老成,按月给我交伙食费,至于别的 ——”
他嗤笑一声,“您还是留着哄傻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