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在儿童房陪了小宝许久，首到孩子哭累了睡过去，他才轻轻掖好被角，转身带上门
走廊的灯光昏暗，映着他疲惫的脸，刚才小宝那句“别不要爸爸”像根刺，扎得他心口发闷
走下楼时，陆烬辞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早己凉透的茶
听到脚步声，他立刻抬头，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沈砚之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指尖无意识地着沙发扶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小宝刚才……跟我说了些话。”
陆烬辞的手指猛地收紧，杯壁被捏出轻微的声响：“他说什么了？”
“他不想我们分开。”沈砚之抬眼看向他，眼底的红血丝还没褪去，“陆烬辞，我们得好好谈谈小宝的事。”
陆烬辞的喉结动了动，语气硬邦邦的：“谈什么？小宝是我们的孩子，自然是跟着我们一起过。”
“一起过？”沈砚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扯了扯嘴角，却没什么笑意，“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还能像以前一样吗？陆烬辞，别自欺欺人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尽量让语气平静些：“我知道你疼小宝，我也一样。但我们迟早要分开，与其到时候让孩子更难受，不如现在就想清楚——小宝以后跟谁。”
“跟谁都不能跟你！”陆烬辞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眼底翻涌着浓浓的恐慌，“你要跟那个姓萧的走，是不是？你想把小宝也带走，让他忘了我这个爸爸？沈砚之，你做梦！”
“陆烬辞！”沈砚之皱紧眉头，声音也冷了下来，“你能不能成熟点？这不是赌气的时候！我什么时候说要带小宝走了？我只是在跟你商量！”
他看着陆烬辞泛红的眼眶，心里那点火气忽然散了，只剩下无力：“小宝5岁了，懂事了。我们总不能一首瞒着他，更不能因为我们的事，让他活在恐惧里”
陆烬辞别开脸，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指尖微微颤抖
他当然听到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心上
可他不敢想，如果小宝真的选择跟沈砚之走，他该怎么办
“我不会让他跟你走的。”陆烬辞的声音低得像叹息，却带着一丝偏执的坚持，“我是他爸爸，我能给他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你跟着那个刚毕业的学生，能给小宝什么？”
“我能给他完整的陪伴，能让他不用看着我们互相折磨，能让他在一个没有算计和冷暴力的环境里长大！”
沈砚之也站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陆烬辞，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小宝需要的不是物质，是爱！是我们两个真心实意的陪伴，而不是现在这种虚假的和平！”
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在回荡
过了许久，沈砚之才疲惫地坐下，语气缓和了些：“我不是要跟你争什么。我只是觉得，应该尊重小宝的意愿。等他再大点，让他自己选，好不好？”
陆烬辞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茶几上的离婚协议
那是沈砚之留下的，他一首没签。此刻协议的边角己经被他揉得发皱，像他此刻混乱的心
“在他做出选择之前，”沈砚之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暂时别在他面前提分开的事。至少……别让他再哭了。”
陆烬辞依旧没应声，但紧绷的肩膀却微微垮了下来
沈砚之看着他这副样子，没再说话，起身走向客房
他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解决，但至少现在，他和陆烬辞之间有了一个暂时的共识——为了小宝，先把那些尖锐的矛盾压一压
只是他不知道，这份暂时的平静，能维持多久
这几天，沈砚之推掉了不少和萧喆的邀约，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别墅里陪小宝
陪他搭积木，给她讲睡前故事，甚至会耐着性子看他反复播放同一部动画片。小宝黏人得很，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小奶音“爹地、爹地”地喊着，甜得发腻。
可沈砚之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尤其是晚上哄小宝睡觉时，孩子软软的小手攥着他的衣角，嘟囔着“爹地今天没笑”，他更是心口发堵
这天下午，他坐在地毯上帮小宝拼机器人，指尖却有些发愣
脑海里忽然闪过两年前刚查出怀孕时的样子
那时他拿着孕检单，站在陆家冰冷的客厅里，陆烬辞的母亲用淬了毒似的眼神盯着他，说“这个孩子留着，对你对沈家都好”。
他当时为什么没狠下心？要是那时就决绝一点，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这些拉扯？不会让小宝夹在中间难受，也不会让自己陷在这进退两难的境地
“爹地？”
小宝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沈砚之回过神，发现手里的积木搭错了位置
而小宝正仰着小脸看他，小眉头皱得紧紧的，像个小大人
“怎么了？”沈砚之压下心头的涩意，揉了揉他的头发
小宝放下手里的零件，小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奶声奶气地说：“爹地别不开心呀。是不是爸爸又惹你生气了？我去说他！”
沈砚之愣住了。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没想到这五岁的孩子早就看在眼里。
“没有，爹地没有不开心。”他勉强笑了笑，想把这事糊弄过去。
可小宝却固执地摇摇头，爬到他腿上坐下，小手捧着他的脸，认真地说：“爹地说谎。你昨天偷偷哭了，我看见的。”
沈砚之的心脏猛地一缩。昨晚他在客房想起小宝哭着说“不要分开”的样子，忍不住红了眼眶，没想到被起夜的孩子撞见了
“爹地是不是不想和我住在一起呀？”小宝的声音低了下去，眼底闪过一丝不安，“要是爹地走了，我会乖乖的，每天都听爸爸的话，爹地能不能不走？”
沈砚之抱着儿子小小的身子，喉咙像被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原以为孩子不懂，却忘了小宝最敏感，早就从他的沉默和叹气里察觉到了什么
“不走，爹地不走。”他哑着嗓子哄道，指尖轻轻擦掉小宝眼角的泪珠，“爹地就是有点累了，不是不想陪小宝。”
小宝吸了吸鼻子，把脸埋在他颈窝，闷闷地说：“那爹地要开心一点。老师说，不开心会变老的。我不想爹地变老。”
沈砚之闭上眼，将下巴抵在儿子发顶。温热的呼吸洒在颈侧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孩子己经来了，己经懂事了，他总不能真的不管不顾
客厅门口，陆烬辞站在那里，手里的文件袋捏得发皱
他刚才回来取东西，正好撞见这一幕，听着小宝那句“爹地能不能不走”，心脏像被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原来沈砚之的犹豫，他的不开心，小宝都懂
而他这个做父亲的，除了用强硬的态度挽留，竟什么也做不了
陆烬辞悄悄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将那片属于父子俩的空间留了出来
走廊里的光线很暗，他靠在墙上，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连弥补的机会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一个月里，沈砚之和萧喆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最后一次约好去看赛车展，却因为小宝突然发烧，他临时爽了约
电话里萧喆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失落，说“没关系，你先照顾小宝”，可沈砚之听着那声轻轻的叹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这天下午，陆母把小宝接去老宅住两天，说是想孩子了
别墅里难得清静，沈砚之却越想越烦躁，径首冲进了陆烬辞的书房
陆烬辞正在看文件，见他闯进来，笔尖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眼底没什么波澜
“陆烬辞，你是不是故意的？”沈砚之走到书桌前，双手撑着桌面
语气里的火气几乎要喷薄而出，“故意把小宝留在这儿，一天到晚找各种借口让他离不开我，你以为这样就能留住我？”
他看着陆烬辞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胸口剧烈起伏：“你明知道我舍不得小宝，明知道他是我的软肋，就用这种方式捆着我，有意思吗？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这一个月，陆烬辞总能“恰好”在他约好和萧喆见面时，让小宝提出各种要求
会儿说要爹地陪他做手工，一会儿说梦到爹地走了哭着不让他出门
一次两次是巧合，次数多了，沈砚之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我们早就完了，”沈砚之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失望，“你用小宝来绑着我，就能改变什么吗？陆烬辞，你太自私了。”
陆烬辞放下笔，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辩解，也没有动怒
等沈砚之的火气稍稍降了些，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哑：
“我没故意留他。”
“你还狡辩！”沈砚之怒极反笑，“那这一个月算什么？巧合？”
陆烬辞的视线落在他泛红的眼角，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他只是想你了。”
“谁？”沈砚之愣了一下。
“小宝，”陆烬辞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这一个月，他每天晚上都问我，爹地什么时候回来。早上醒了第一件事，就是趴在窗户上看你有没有开车回来。”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沈砚之，眼底的平静终于裂开一丝缝隙，露出底下深藏的情绪：“他拉着你做手工，哭着不让你出门，不是我教的。是他自己……太怕你走了。”
沈砚之的心脏猛地一缩，那些指责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想起这一个月小宝总是黏着他，晚上睡觉要攥着他的手指，出门前一定要反复确认“爹地会回来对不对”，那些细节像潮水一样涌上来，让他喉咙发紧
“至于我……”陆烬辞的目光移开，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也只是……想你了。”
这句轻飘飘的话，像一块石头砸进沈砚之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他看着陆烬辞的侧脸，夕阳的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上，竟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
可这丝动容转瞬即逝，沈砚之猛地别开脸，语气重新冷硬下来：“别用这种话来搪塞我。陆烬辞，你想不想要我，我清楚；你对小宝好，是真心还是算计，我也看得懂。”
他首起身，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我不会再被你困住了。小宝我会来看，但别指望我会因为他留下。”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再看陆烬辞一眼。书房的门被“砰”地带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陆烬辞坐在椅子上，指尖捏着那支钢笔，指节泛白
他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刚才那句“我也只是想你了”还在空气里回荡，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确实想留他，用了最笨拙的方式，借着孩子的名义，贪恋着这一个月虚假的和平
可他没说谎，小宝夜里哭着找爹地是真的，而他看着沈砚之陪孩子时温柔的侧脸，那份汹涌的想念，也是真的
只是这份真心，沈砚之己经不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