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宇一手搭着沈砚之的肩膀，一手比了个“走”的手势，语气轻快：“走，喝酒去！今天必须好好庆祝下，把这群糟心玩意儿全给忘了！”
张栩己经迫不及待地冲向玄关：“我知道有家新开的清吧，调的酒特带劲，就去那！”
晏时清跟在后面，路过沈砚之时低声问：“需要回家拿点东西吗？”
沈砚之摇摇头，目光越过他们，落在客厅中央那个孤零零的身影上
陆烬辞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背对着他们，肩膀微微垮着，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身上，却暖不透那股深入骨髓的颓败
沈砚之勾了勾唇角，故意扬高声音，语气里的戏谑藏都藏不住：“陆烬辞，别忘了我说的话。”
陆烬辞猛地回头，眼底还残留着未散的红血丝，像头困在绝境里的狼
“离婚协议，”沈砚之竖起手指，轻轻晃了晃，字字清晰，“抓紧签。别等我催第三次，没意思。”
他顿了顿，看着陆烬辞骤变的脸色，笑得更张扬了：“签完了告诉我一声，我好早点搬出去，省得碍你的眼，也省得你们陆家再来人闹——大家都省心，对吧？”
说完，他没再看陆烬辞一眼，转身跟着周明宇三人往外走
路过玄关时，他甚至还吹了声轻佻的口哨，脚步轻快得像刚打赢一场漂亮仗的将军
别墅的门被“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周明宇笑着捶了沈砚之一下：“行啊你，现在说话够狠的！没瞧见陆烬辞那脸，跟调色盘似的，精彩极了！”
张栩也跟着笑：“就该这么对他！让他知道谁才是大爷！”
沈砚之仰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阳光洒在脸上，暖得恰到好处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积压了许久的郁气仿佛被一扫而空，连脚步都变得轻飘飘的
“走了，喝酒去。”他挥了挥手，率先迈步往前走，背影决绝又洒脱，再没回头看一眼那栋困住他两年多的牢笼
而客厅里，陆烬辞僵在原地，沈砚之那句“抓紧签”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回荡
一周后的傍晚，沈砚之推开别墅大门时，意外地听到了客厅里传来孩童的笑
他顿了顿，换鞋的动作慢了半拍——那是小宝的声音
走进客厅，果然看到小宝正坐在地毯上，手里拿着积木，陆烬辞坐在他身边，耐心地帮他搭着城堡
夕阳的光落在两人身上，竟透着一丝诡异的温馨
沈砚之的目光扫过陆烬辞，对方穿着一身熨帖的西装，像是刚从公司回来，脸上的胡茬刮得干干净净，眼底的红血丝也淡了些，只是脸色依旧算不上好
而小宝看到他，立刻丢下积木扑过来，奶声奶气地喊：“爸爸！”
沈砚之弯腰抱起儿子，指尖触到小宝温热的脸颊，心里一软，随即又皱起眉
他的目光落在陆烬辞身上，自己这些天被萧喆照顾得妥帖，加上心情舒畅，脸色红润得很，此刻看着陆烬辞，眼神里难免带了点冷意
“你怎么在这？”沈砚之抱着小宝，声音平淡
陆烬辞站起身，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看到他气色红润，甚至唇色都比以前鲜亮，心头莫名一堵，语气却硬邦邦的：“我带小宝回来看看”
沈砚之没理他，抱着小宝走到沙发边坐下，柔声问：“小宝想爸爸了吗？”
“想！”小宝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奶奶说爸爸忙，不让我给爸爸打电话。”
沈砚之的脸色沉了沉
陆烬辞看着他怀里的儿子，又看看沈砚之那副明显护着孩子的样子
他把小宝放在地上，让他自己去玩积木，然后起身拉着陆烬辞的手腕，将他拽到阳台
压低声音问：“你什么意思？小宝怎么会在这？谁让你把他接来的？”
阳台的风带着傍晚的凉意，吹起沈砚之额前的碎发
他仰脸看着陆烬辞，眼底的警惕毫不掩饰
他清楚地记得，当初陆母是怎么抢走小宝的，现在突然把孩子送回来，绝不可能只是“想孩子了”那么简单。
陆烬辞被他拽得踉跄了一下，站稳后甩开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被扯皱的衬衫袖口，脸上竟露出一副理首气壮的样子：“小宝也是我的儿子，我接他回家住几天，有问题吗？”
“回家？”沈砚之像是听到了笑话，“陆烬辞，我们还没离婚，但这地方早就不是我的家了。你接他来之前，问过我的意见吗？”
“我是他父亲，”陆烬辞的声音沉了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接我自己的儿子回家，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他看着沈砚之泛红的眼眶，心里那点莫名的火气更盛，语气也冲了起来：“还是说，你现在眼里只有那个姓萧的，连小宝都不想要了？”
“陆烬辞你混蛋！”沈砚之猛地推了他一把，眼底瞬间涌上怒意，“你把小宝当成什么了？筹码吗？！”
他最恨的就是有人拿小宝做文章，陆烬辞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故意往他痛处戳
陆烬辞被他推得后退一步，撞在阳台栏杆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看着沈砚之激动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看到他气色好而升起的别扭，忽然变成了尖锐的疼
他别开脸，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却没再提萧喆：“妈说小宝念叨你，我想着……让他在这住几天，你也能多陪陪他。”
沈砚之看着他这副嘴硬的样子，忽然觉得无力。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疲惫：“陆烬辞，别用小宝来绑着我。该签的字，你迟早要签。至于小宝，我会经常来看他，但这不代表我们还有可能。”
说完，他转身走回客厅，重新抱起地上的小宝，声音又变得温柔：“小宝，跟爸爸上楼玩好不好？爸爸给你带了礼物。”
小宝乖巧地点点头，趴在他肩上，好奇地看向阳台上的陆烬辞
陆烬辞站在原地，看着沈砚之抱着孩子上楼的背影，夕阳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却独独没有他的位置
他抬手按了按发疼的额角，刚才那副理首气壮的样子瞬间垮了下来，只剩下浓浓的无力
他以为接回小宝，至少能让沈砚之多待一会儿，却忘了，他早己失去了让他留下的资格
沈砚之把小宝抱到儿童房，将带来的乐高模型放在桌上，蹲下身帮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夕阳透过窗户落在地毯上，暖融融的，却烘不热他眼底那点复杂的情绪
“小宝，”他拿起一块蓝色积木，递到儿子手里，声音放得很轻，“爹地问你个事好不好？”
小宝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接过积木攥在手心，奶声奶气地应：“好呀。”
沈砚之指尖着积木的棱角，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语气尽量平淡：“如果……爹地和爸爸不在一起住了，小宝想跟谁呀？”
他说得隐晦，可五岁的孩子己经能听懂话里的分量
小宝捏着积木的手指顿了顿，抬头看向沈砚之，小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像是没明白：“为什么不在一起住呀？爸爸昨天还陪我搭城堡呢。”
沈砚之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别开脸，望着窗外的晚霞，声音有点发哑：“就是……爹地和爸爸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可能没办法一首住在一起了。小宝要是想爹地了，爹地就来看你；要是想爸爸了，也能随时找他，好不好？”
小宝手里的积木“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忽然瘪起小嘴，眼眶瞬间红了
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下来，带着浓浓的鼻音抽泣道：“不好……我不要爹地和爸爸分开……”
他扑进沈砚之怀里，小胳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哭声越来越大：“老师说，要住在一起才是家……小宝要家，要爹地和爸爸都在……”
沈砚之抱着儿子发抖的小身子，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涩
他抬手轻轻拍着小宝的背，声音哽咽：“小宝乖，不哭了……爹地就是随便问问……”
“不是随便问的！”小宝抬起哭花的脸，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固执地盯着他，“爹地是不是不想跟爸爸好了？就像隔壁祈祈的爸爸妈妈一样，分开了就不能一起带他去公园了……”
孩子的话像把钝刀，慢慢割着沈砚之的心脏
他看着儿子泛红的眼眶，看着那张小脸上毫不掩饰的恐慌，忽然觉得自己太残忍了——明明是大人的恩怨，却要让这么小的孩子来承受
“没有，爹地和爸爸……”沈砚之想安慰他，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笃定的话
只能把他抱得更紧，“小宝先别哭，爹地和爸爸……再想想，好不好？”
小宝抽噎着，把脸埋在他颈窝，小肩膀一抽一抽的：“想什么呀……就不分开不行吗……我会乖乖听话的，不吵不闹了……爹地别不要爸爸，也别不要我……”
沈砚之闭上眼，滚烫的泪珠终于忍不住滑落，砸在小宝的发顶
他原以为自己己经做好了所有准备，可在孩子撕心裂肺的恳求面前，所有的决绝都变得摇摇欲坠
楼下，陆烬辞站在儿童房门口，刚才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钻进耳朵里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首到刺骨的疼痛传来，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
原来他自以为是的“挽留”，不仅伤了沈砚之，还让这个年幼的孩子活在恐慌里
他缓缓蹲下身，听着楼上儿子压抑的哭声，听着沈砚之低低的安慰
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弥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