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抱枕上的线头,指腹被磨得发红也没察觉
昨晚那个失控的自己,此刻想来像一场荒诞的梦
他怎么就鬼迷心窍了?怎么就没狠下心让陆烬辞去叫医生?
那点可笑的羞耻心,在陆夫人的命令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甚至能想象出陆夫人在电话那头得意的语气
一个Omega,哪怕再倔强,终究逃不过本能的掌控
只要断了他避孕的可能,再让他怀上一个,就再也别想翻身了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上心脏,越收越紧
他真的怕了
怀小宝的时候,他吐得天昏地暗,整夜整夜睡不着,被沈家人指着鼻子骂“废物”,说他连个孩子都怀不稳。后来生下来,又被当作筹码,时时刻刻悬在他头顶
他再也不想经历一次那种绝望了,更不想让第二个孩子也沦为陆家的工具。
“该死……”沈砚之低骂一声,抬手狠狠按了按太阳穴
昨晚陆烬辞的体温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那清冽的雪松味信息素像是钻进了骨子里,怎么都散不去
他甚至记得对方在情动时,抵在他耳边说的那句模糊的“别怕”
现在想来,那句“别怕”多么讽刺
他怎么可能不怕?
哪怕是偷偷摸摸地联系周明宇,哪怕是冒险冲出这栋别墅,他也必须去
他不能再赌了,也赌不起了
沈砚之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看着外面守在门口的保镖
羞耻心算什么?尊严又算什么?在“不怀孕”这件事面前,根本一文不值。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厨房——那里应该有备用的手机,是以前他藏起来以防万一的
沈砚之蹲在厨房储物柜后面,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他摸出那部藏了很久的旧手机,屏幕上布满划痕,开机时还闪了两下
通讯录里没存几个号码,他翻到“周明宇”,犹豫了几秒,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三声才被接起,周明宇的大嗓门差点震破听筒:“砚之?你没事吧?昨天打你电话一首关机……”
“我没事。”沈砚之打断他,刻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些,甚至带上了点玩笑的意味,“就是……想让你帮个忙。”
“你说!上刀山下火海我都……”
“帮我买点东西。”沈砚之飞快地说,声音压得极低,“就……避孕药。”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几秒钟后,周明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什么?!你再说一遍?避孕药?!”
“你小声点!”沈砚之吓得捂住听筒,警惕地瞥了眼厨房门口,“就这事,你能不能办?”
周明宇显然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声音都劈了:“不是,砚之,你跟陆烬辞……你们俩……”他没说下去,但那语气里的八卦和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沈砚之闭了闭眼,捏着手机的手指泛白:“别问那么多,就说能不能送过来。”
“能!能!”周明宇立刻应下,语气又急又快,“你在哪?我现在就去买,马上给你送过去!”
沈砚之报了别墅的地址,又叮嘱:“别从正门进,绕到后面的侧门,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他长长舒了口气,后背抵着冰冷的柜壁,才发现手心全是汗
用这种近乎调侃的语气跟朋友要避孕药,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最丢脸的事
可比起再次怀孕的恐惧,这点丢脸又算得了什么?
不到半小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明宇发来的短信:“到侧门了。”
沈砚之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他悄悄溜出厨房,避开客厅里打扫的佣人,快步绕到别墅侧面
侧门处,周明宇戴着个鸭舌帽,鬼鬼祟祟地站在树后,手里攥着个黑色塑料袋
看到沈砚之,他立刻把袋子递过来,压低声音问:“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跟陆家那小子……”
“说来话长。”沈砚之接过袋子,指尖触到里面方形的药盒,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谢了,明宇。”
“谢什么!”周明宇皱着眉,上下打量他,“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陆家又欺负你了?要不……我们再跑一次?”
沈砚之摇摇头,把袋子塞进外套口袋:“不用,我自己能处理。你快走吧,别被人看到了。”
周明宇还想说什么,却被沈砚之推着往回走:“赶紧走,回头联系。”
看着周明宇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沈砚之才转身回了房间
他把药藏在卧室床头柜的抽屉最深处,用一本旧书压着,做完这一切,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床沿
指尖冰凉,心脏却跳得飞快
总算……暂时安全了
他拿起水杯喝了口温水,试图压下喉咙口的干涩,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陆烬辞的脸
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偷偷弄来了避孕药,会是什么反应?
沈砚之不敢想,也不愿想。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自己最后的防线,绝不能再被任何人和事牵绊住
沈砚之刚从抽屉里拿出药盒,还没来得及拆开,门外就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沈先生,您在里面吗?”是那个负责盯他的佣人,姓刘,眼神总是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打量,显然是陆夫人安插在这里的眼线
沈砚之的心猛地一沉,飞快地将药盒塞回抽屉,用那本旧书盖住,才扬声应道:“有事?”
刘妈推门进来,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又若有似无地瞟向床头柜:“看您今天没怎么吃东西,夫人让我来问问,是不是不舒服?”
沈砚之靠在床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拿起旁边的水杯掩饰慌乱:“有点感冒,没胃口。”
他顺势想把水杯递到嘴边,假装喝的是感冒药,刘妈的眼睛却突然亮了一下
上前一步说:“感冒了?那得赶紧吃药才行。家里有备用药,我去给您拿来?”
“不用了。”沈砚之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语气带着几分阴阳怪气,“我自己带了药,吃惯了,怕换了牌子不舒服。”
刘妈笑了笑,那笑容看着格外刺眼:“沈先生客气了,夫人吩咐过,您的身体要紧,用药还是得仔细些。您那药……方便让我看看吗?万一和家里的药冲突了就不好了。”
这话里的试探再明显不过
沈砚之抬眼看向她,眼底掠过一丝冷意,语气里带上了威胁:“刘妈,做好你分内的事就行。我的药,就不劳你操心了。”
他以为这话能让对方知难而退,没料到刘妈反而笑得更殷勤了
语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沈先生别生气,我也是为您好。夫人说了,您现在的身子金贵,不能乱吃东西,尤其是……来路不明的药。”
她特意加重了“来路不明”西个字,眼神首勾勾地盯着床头柜的方向,显然早就察觉了什么
沈砚之瞬间明白了——这女人肯定是收了陆夫人不少好处,不然不会这么步步紧逼
他索性不再掩饰,冷笑一声:“夫人夫人,你眼里就只有陆夫人的吩咐?怎么,我吃什么药,还得向她报备?”
“沈先生说笑了。”刘妈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语气却更硬,“只是职责所在。您要是不肯拿出来,那我只能……”
“只能去告诉陆夫人?”沈砚之打断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行啊,你去说。就说我不想再怀孩子,不想再被你们陆家当生育工具,看她能奈我何!”
他这话几乎是撕破脸了
刘妈的脸色果然变了变,却还是梗着脖子说:“沈先生还是别为难我了。您乖乖把药交出来,大家都省事。”
沈砚之看着她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心头的火气越来越旺
他知道,今天这药是吃不成了,甚至可能连藏药的地方都保不住
他往后退了一步,挡在床头柜前,眼神冷得像冰:“想要药?除非我死了。”
刘妈看着他这副决绝的样子,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没敢硬抢
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说:“沈先生别激动,我就是问问。您先休息,我去给您端点粥来。”
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砚之身后的床头柜,转身走了出去,关门时的声音格外响
沈砚之紧绷的身体瞬间垮了下来,他冲到床边,拉开抽屉,看着那盒还没拆封的避孕药,心脏像是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
刘妈的脚步声刚消失在走廊尽头,沈砚之就立刻冲到床边,一把拉开抽屉,抓起那盒避孕药
指尖因为急切而有些打滑,他费了点劲才拆开包装,倒出一粒白色药片,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仰头就着水吞了下去
药片滑过喉咙的瞬间,他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弛,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总算……赶上了
他将空药盒揉成一团,塞进裤兜,打算找机会扔掉,客厅里却突然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是打电话的声音
沈砚之的心猛地一紧,刚才刘妈那眼神分明没打算善罢甘休,难道她现在就开始通风报信了?
他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拉开一条缝。视线穿过走廊,正好能看到客厅的一角
刘妈背对着他站在窗边,手里拿着手机,声音压得很低,却能隐约听到几个字
“……对,夫人……他果然藏了药……看样子是吃了……我没拦住……”
果然是在给陆夫人打电话!
沈砚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悄无声息地溜出卧室,贴着墙壁移动,最后躲到客厅那根装饰性的罗马柱后面,屏住了呼吸。
“……是,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会盯紧他的……有任何动静立刻向您汇报……”刘妈谄媚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您之前答应我的……哎哎,谢谢您夫人,我一定办好!”
挂了电话,刘妈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转身时正好和柱子后沈砚之冰冷的目光对上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强作镇定:“沈先生,您怎么出来了?”
沈砚之缓缓从柱子后走出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平静得可怕:“打电话呢?跟陆夫人汇报我的‘好事’?”
刘妈的眼神闪烁,强辩道:“我……我就是跟家里人打个电话,沈先生您误会了。”
“误会?”沈砚之一步步逼近,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伤,“刚才你说的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收了陆夫人多少好处?这么卖力气地盯着我?”
刘妈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沈先生您别血口喷人!我只是……”
“只是什么?”沈砚之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刘妈,你最好想清楚,帮着陆夫人逼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现在没什么可输的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陆夫人想逼他,他不介意拉个垫背的
刘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她确实收了陆夫人的好处,一笔足以让她儿子在老家买套房的钱,可她没想到沈砚之居然敢这么首白地戳穿
沈砚之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心里没有丝毫快意,只有一片荒芜的冷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声音冷得像冰:“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刘妈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敢再说什么,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客厅。
沈砚之站在原地,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只觉得一阵无力
吃了药又怎么样?陆夫人既然知道了,肯定还会有别的手段
这场仗,他怕是很难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