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大宅的客厅里,暖黄的灯光落在婴儿床的摇篮上
陆母抱着刚喝完奶的小宝,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脸上带着疲惫,语气却忍不住埋怨
“烬辞,你就不能过来搭把手吗?这孩子白天睡得多,晚上总醒,我这把老骨头快熬不住了。”
陆烬辞坐在沙发上,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摇篮里的小家伙,闻言只是“嗯”了一声,起身走过去
小宝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盖在眼睑上,小嘴巴偶尔咂巴一下,模样软糯可爱
他的眉眼间,竟有几分沈砚之的影子
陆烬辞伸出手,指尖悬在半空,犹豫了很久才轻轻碰了碰小宝的脸颊
温热的触感传来,让他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这些天,只有对着这个孩子,他才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慰藉
沈砚之走后,这座房子空旷得可怕,处处都是他的痕迹,却又处处都找不到他
只有这个孩子,是沈砚之留下的唯一念想,成了他的精神寄托
“对了,”陆母忽然想起什么,“这孩子都出生一周多了,还没正经取个名字呢。我跟你爸还有沈家那边的长辈提过,想着两家人商量着来……”
“不用。”陆烬辞打断她,声音低沉,“我来取。”
陆母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她看着儿子眼底那抹化不开的郁色,叹了口气:“你想取什么?”
陆烬辞的目光落在小宝恬静的睡颜上,又像是透过他,望向了某个遥远的地方,轻声道:“叫陆思砚吧。”
陆母心里“咯噔”一下
思砚,思念沈砚之吗?她张了张嘴,想劝点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孩子是沈砚之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陆烬辞心里有这份念想,或许也不是坏事
她只是拍了拍陆烬辞的胳膊:“这名字……得等你爸回来,还有两边长辈都同意才行。”
陆烬辞没说话,只是重新坐回沙发,视线依旧胶着在摇篮里
砚之,你看,我连名字都替你刻在了他的生命里,你什么时候才肯回来?
摇篮里的小宝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小嘴动了动
又沉沉睡去。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墙上的挂钟,在安静地走着,滴答滴答,像是在数着那些没有沈砚之的漫长日子
陆烬辞的坚持最终战胜了所有犹豫。陆父回来后,听了名字的由来,沉默良久,终究是点了头
沈家那边的长辈虽觉得这名字里藏着太多未说出口的沉重,却也明白陆烬辞的执念,最终默认了这个结果
于是,“陆思砚”这个名字,正式成了小宝的身份印记
可名字定了,孩子的哭闹却成了陆家大宅新的难题
刚出生的幼崽对Omega父亲的信息素有着天生的依赖,那是刻在基因里的安全感来源
可沈砚之走得彻底,这座房子里再也找不到他的气息
小宝像是被抽走了赖以安抚的暖流,白天还好,只要入夜,就会没完没了地哭
那哭声不像寻常婴儿的咿呀撒娇,而是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委屈,一声声撞在陆家每个人的心上
陆母抱着他摇了又摇,哼着童谣拍着背,累得腰都首不起来,小家伙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小脸蛋憋得通红,嗓子都哭哑了
陆烬辞试过把他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信息素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他
可Alpha的气息太过凛冽,非但没能安抚,反而让小宝哭得更凶,小身子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像是在抗拒这份陌生的压迫感
“这可怎么办啊……”陆母看着怀里哭得快喘不上气的孩子,眼圈红了
“以前砚之在的时候,只要他一靠近,孩子就乖得很,哪像现在这样遭罪。”
一句话戳中了陆烬辞的痛处。他攥紧了拳,指节泛白,忽然起身:“我给他打电话。”
他快步走到书房,翻出手机里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指尖却在拨号键上悬了很久
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可听着隔壁房间断断续续的哭声,还是狠下心按了下去
“您所拨打的号码己停机……”
冰冷的机械女声从听筒里传来,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他仅存的希望。他不死心,又试了几次,结果依旧
陆烬辞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手机从掌心滑落,砸在地毯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早该想到的,沈砚之既然决定离开,就不会留下任何让他能找到的痕迹。换号码,或许只是最基本的一步
这时,陆母抱着哭累了睡过去的小宝走进来,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别打了,他要是想让你找到,就不会走了。”
陆烬辞没说话,只是抬头看向窗外。夜色浓稠,像化不开的墨
他忽然想起沈砚之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夜晚,车子驶离时,连尾灯都没给他留下一个
怀里的小宝在睡梦中蹙着眉,小嘴巴委屈地瘪着,仿佛还在为缺失的信息素而难过
陆烬辞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动作笨拙又珍视
“思砚……”他低声念着儿子的名字,声音哑得厉害,“爸爸会陪着你,以后都陪着你。”
只是这句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空洞
没有沈砚之的信息素,没有那个温暖的怀抱,这份陪伴,终究是缺了一角,怎么也填不满
沈砚之把所有精力都扑在了赛车上。白天跟着团队拆解引擎、记录数据,看试车手一次次刷新圈速
周明宇偶尔会打趣他快成了“赛道钉子户”,他只是笑笑,手里还攥着那张被汗水浸得发皱的调校参数表
他刻意避开所有可能触景生情的东西
手机里关于陆家的联系方式早删得干干净净,周明宇也默契地从不提国内的事
可有些记忆像扎在肉里的刺,不是想拔就能拔掉的。
尤其到了深夜,公寓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那些被强行压下去的画面总会钻出来
他会想起小宝刚生下来时皱巴巴的小脸,想起那软软的、带着奶香的呼吸落在手背上的温度。心口像是被挖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明明是自己选的路……”他蜷在沙发里,盯着窗外的月亮,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抱枕套,“怎么就不能彻底忘了呢?”
他甚至会恨自己的执拗。如果当初稍微妥协一点,是不是就能留在孩子身边?
可转念想到陆家那座冰冷的牢笼,想到陆烬辞那双带着占有欲的眼睛,又觉得这恨意实在没道理
他逃出来,不是为了回头,是为了喘口气,为了能重新活成自己
日子一天天过,赛车场的引擎声成了最好的止痛药
他开始能笑着跟同事讨论新的尾翼设计,能在试乘时精准地说出每一处弯道的调校缺陷
国外的第三个月,某个加班到凌晨的深夜,他对着电脑屏幕突然愣住——他竟然想不起小宝具体长什么样了
不是完全模糊,只是细节像被蒙上了一层
他记得那双眼很亮,却想不起瞳仁的颜色;记得哭声很响,却记不清具体的调子。心脏猛地一缩,随即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试图从记忆里捞起更清晰的碎片,可越是用力,那些画面就越是飘忽。就像握在手里的沙,攥得越紧,漏得越快
“这样……也好。”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忘了,或许才是真的开始。他终于可以不再被愧疚撕扯,不再在午夜梦回时跟自己较劲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第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他脸上,带着赛道清晨独有的、混合着机油与青草的气息
沈砚之深吸一口气,关掉电脑站起身。桌上的日历显示着新的日期,离他离开国内,己经整整九十天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赛道上渐渐热闹起来的身影,嘴角慢慢扬起一个浅淡却真实的弧度
过去的己经过去了。而他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