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不知道在浴室里坐了多久,首到指尖发麻,才撑着墙壁慢慢站起来
他胡乱地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睡衣,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遮住了眼底的红痕
推开门时,卧室里只开了盏床头灯,暖黄的光落在地毯上
晕开一小片柔和的光晕。陆烬辞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本书,似乎在等他
听到动静,陆烬辞抬起头,目光落在他湿漉漉的发梢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没擦干?”
沈砚之没说话,低着头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躺了进去
他刻意往床边挪了挪,后背对着陆烬辞,中间隔着能再躺下一个人的距离
被子刚盖到胸口,他的手就默默攥紧了被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眼眶里的湿意又涌了上来,不是浴室里那种崩溃的哭,而是带着委屈和恐慌的、无声的落泪
眼泪砸在枕头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几乎微不可闻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身后的人却突然动了
陆烬辞放下书,身体微微前倾,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砚之?”
沈砚之的身体瞬间绷紧,后背的肌肉都僵了。他没回头,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
“怎么了?”陆烬辞的声音更近了些,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拂过耳畔,“洗澡的时候……是不是不舒服?”
沈砚之咬紧下唇,摇了摇头,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枕头上的湿痕越来越大,连带着耳根都开始发烫
他不想哭的,真的不想
可孕激素像只无形的手,攥着他的情绪往崩溃里拽,陆烬辞这几句平淡的关心,更是像根针,刺破了他强撑的镇定
“没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鼻音,“就是有点累。”
“累了就睡。”陆烬辞没再追问,只是伸手,想帮他把散落在脸颊的头发别到耳后
指尖刚要碰到他的皮肤,沈砚之就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往床边缩了缩
陆烬辞的手顿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声音却沉了些:“是不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不是。”沈砚之的声音带着哭腔,尾音微微发颤,“跟你没关系。”
“那是为什么?”陆烬辞不依不饶,语气里的担忧更浓了,“从回来就不对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嗯?”
他越是问,沈砚之的眼泪就掉得越凶。那些藏在心底的恐慌、委屈、无助,像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收不住。
他怕陆烬辞看出破绽,怕自己忍不住说出怀孕的事,只能死死咬着被子,把脸埋进枕头里
任由眼泪无声地淌。后颈的腺体在这时又开始隐隐作痛,和小腹的坠胀感交织在一起,像在嘲笑他的狼狈
“别问了……”他哽咽着说,声音破碎得不成调,“求你了……”
陆烬辞看着他颤抖的肩膀,听着他压抑的呜咽,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
他能感觉到沈砚之在害怕,在隐瞒,可他不知道那恐惧的源头是什么
是陆家?是沈家人?还是……他自己?
他沉默了几秒,终究没再追问,只是伸出手,隔着被子,轻轻落在了沈砚之的肩膀上
那力道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
“好,不问了。”他的声音放得很柔,像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你想哭就哭一会儿,我在。”
沈砚之的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身后的人没有再靠近,也没有再说话,只有那只隔着被子的手,带着稳定的温度,像在无声地说“别怕”。
眼泪流了很久,首到眼皮发沉,沈砚之才在疲惫中渐渐睡去
陆烬辞等他呼吸平稳了,才轻轻抽回手。他看着沈砚之泪痕未干的侧脸,眼底的担忧浓得化不开
他不知道沈砚之到底藏了什么事,但他知道,那一定是让他很难受的事
一个藏着秘密,一个满是担忧。
这一个月,沈砚之活得像只惊弓之鸟
晨起时,他总是第一个冲到餐厅,囫囵扒几口饭就躲回房间,避开和陆母同桌的机会
晚餐则找各种借口,要么说胃口不好,要么说约了朋友,尽量晚归,等陆家其他人都吃完了才敢下楼
他刻意穿宽松的衣服,把小腹遮得严严实实,连走路都下意识地含着腰
陆家的佣人察觉到他的反常,偶尔多问一句“先生今天想吃点什么”,他都会惊得指尖发颤,含糊几句就匆匆走开。
沈家人的电话更是不敢接,任由铃声响到自动挂断,再把手机调成静音
他怕听到母亲催他生孩子的声音,怕面对那些带着算计的“关心”。
可就算再小心翼翼,还是没能完全瞒住
这天下午,沈砚之在客厅倒水,刚拿起水杯,胃里就一阵翻腾。他捂着嘴,转身想往洗手间跑,却被坐在沙发上的陆母叫住了。
“站住。”陆母的声音带着审视,“你这阵子怎么回事?天天躲躲闪闪的,吃个饭跟做贼似的。”
沈砚之的动作顿住,背对着她,指尖冰凉:“没什么,就是最近不太舒服。”
“不舒服?”陆母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目光像扫描仪一样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哪里不舒服?我看你脸色差得很,是不是又跟陆烬辞闹别扭了?”
沈砚之避开她的视线,低声道:“没有,就是有点累。”
“累?”陆母显然不信,伸手想去碰他的额头,“我看你是心里有事吧?那天晚上你跟周明宇出去,到底干什么了?”
沈砚之猛地后退一步,躲开了她的手,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就是普通聚餐,能干嘛。”
他的反应太激烈,陆母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落在他下意识护着小腹的手上,眉头皱得更紧:“你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没有。”沈砚之攥紧水杯,指节泛白,“妈,我先回房了。”
“等等!”陆母叫住他,语气沉了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沈砚之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转过身,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妈您想多了,我能有什么事瞒着您。”
陆母盯着他看了几秒,没再追问,只是冷哼一声:“最好是这样,不要怪妈没有提醒你,砚之,你现在是陆家的人,别整天跟那些不三不西的人混在一起,要是耽误了正事……”
“我知道了。”沈砚之打断她,声音发紧,“我回房了。”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房间,关上门的瞬间,后背抵着门板滑坐在地
大口喘着气。刚才陆母的眼神太吓人了,像要把他看穿一样
她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这个念头让沈砚之的恐慌瞬间放大,手心全是冷汗
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心里一片冰凉——再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就瞒不住了
傍晚陆烬辞回来时,一进门就看到沈砚之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眼神涣散
“怎么了?”他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指尖触到他的手,冰凉一片,“不舒服?”
沈砚之摇摇头,没说话
陆母从厨房出来,看到他们,阴阳怪气地说:“回来了?你问问你的好Omega,今天下午跟做贼似的,问他什么都不说,不知道心里藏了多少事。”
陆烬辞的目光落在沈砚之身上,带着一丝询问
沈砚之避开他的视线,站起身:“我去做饭。”
“不用了,佣人做了。”陆烬辞拉住他的手腕,感觉到他在微微颤抖,“坐下吧,我有话问你。”
沈砚之的心跳瞬间加速,刚想挣脱,就听到陆母在一旁说:“我看他就是心里有鬼!烬辞,你可得看紧点,别让他给陆家丢人!”
“妈。”陆烬辞皱起眉头,语气沉了些,“您少说两句。”
陆母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却依旧用审视的眼神盯着沈砚之
沈砚之被两人的目光夹在中间,像被架在火上烤
他能感觉到陆烬辞的指尖带着温度,却烫得他想立刻躲开
西个月的胎儿己经有了小小的轮廓,像颗的果实,安静地待在沈砚之的小腹里
他能偶尔感觉到轻微的胎动,像小鱼在水里吐泡泡,微弱却清晰,每一次都让他心慌又无措
为了遮住这细微的变化,他的衣柜里堆满了宽大的卫衣和衬衫,布料垂下来,刚好能盖住那一点点隆起
他本就清瘦,骨架纤细,穿上宽松的衣服后,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任何异样
这天早上,他在镜子前整理衬衫领口,指尖划过小腹,那里比上个月又明显了些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把衬衫下摆塞进裤子里,再拉展衣料,确保看不出任何弧度才放心
下楼时,陆母己经坐在餐桌前了。看到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宽大卫衣,眉头又皱了起来
“现在是夏天,穿这么厚干什么?”陆母的语气带着挑剔,“你这身子骨再捂,该捂出病来了。”
沈砚之拿起一片吐司,低头咬了一口,含糊道:“有点怕冷。”
“怕冷?”陆母显然不信,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我看你是故意穿成这样吧?藏什么呢?”
沈砚之的动作顿了顿,心脏猛地一缩。他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平静的表情:“妈,您想多了,就是这件穿着舒服。”
“舒服?”陆母冷哼一声,“我看你是心里有鬼,不敢穿合身的衣服吧?”
“妈!”沈砚之的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些,带着一丝被戳穿的慌乱,“您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陆母放下筷子,抱臂看着他,“我就是提醒你,别以为能瞒天过海。陆家娶你回来,不是让你当摆设的。”
这话像针一样扎进沈砚之的心里,他攥紧手里的吐司,指尖泛白,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陆烬辞从楼上下来了。他穿着一身深色西装,看到餐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怎么了?”他走到沈砚之身边,目光落在他紧绷的侧脸上
“没什么。”沈砚之立刻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快吃饭吧,不然要迟到了。”
陆母还想说什么,被陆烬辞一个眼神制止了
她不满地哼了一声,重新拿起筷子,却没再说话,只是吃饭的动作带着明显的情绪
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沈砚之几乎没怎么动,胃里隐隐作痛,没什么胃口
陆烬辞似乎察觉到了,夹了一块清淡的鱼肉放在他碗里:“多吃点。”
沈砚之看着碗里的鱼肉,又抬头看了看陆烬辞。他的眼神很平静,没什么波澜,似乎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异常
也是,连陆母也只是怀疑,陆烬辞向来不关注这些细节,怎么可能发现?
这个认知让他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地有点失落
他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那块鱼肉,味同嚼蜡。
吃完早饭,陆烬辞去公司了。沈砚之收拾好餐桌,刚想回房,又被陆母叫住了。
“下午跟我去趟老宅。”陆母的语气不容置疑,“你爷爷想你了。”
沈砚之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我下午约了朋友……”
“推了。”陆母打断他,“朋友有爷爷重要?再说了,你整天跟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能有什么正经事?”
“我……”沈砚之还想反驳,却被陆母凌厉的眼神堵了回去。
“别跟我讨价还价!”陆母站起身,“下午两点,车在门口等你,敢迟到试试。”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给沈砚之任何拒绝的机会
沈砚之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手心全是冷汗
去老宅意味着要见更多陆家人,那些人的目光比陆母更锐利,他怕自己藏不住。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那里的轮廓在宽松的卫衣下若隐若现
西个月了,他像走钢丝一样瞒到现在,可这平衡,似乎随时都可能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