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当天,全市最好的酒店被装点得极尽奢华,红玫瑰和白百合铺成花海,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空气中漂浮着甜腻的香氛。宾客们陆续到场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有真心恭喜的,有艳羡陆沈两家联姻的,更多的是来看这场豪门盛事的热闹
沈砚之是被强行从床上拉起来的。凌晨西点,化妆师就进了房间
冰凉的粉扑在他脸上擦过,他却没什么反应,只是睁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昨晚一夜没睡
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赛车场上的风驰电掣,闪过周明宇他们为他奔走的身影,闪过沈砚清黏着他斗嘴的样子
最后定格在陆烬辞那双带着愧疚的眼睛上
他想了很多,想过最后一刻逃跑,想过彻底撕破脸,可到了天亮,只剩下满身的疲惫和无力
“砚之,抬抬下巴。”化妆师轻声提醒。
他机械地照做,目光落在镜子里的自己身上
“真好看。”沈母走进来,满意地看着他,“我们砚之穿上这身,比谁都俊。”
沈砚之没说话,只是闭上眼,避开了镜子里的自己
六点刚过,他就被塞进了车里,送往酒店。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外面的景象,只能听到隐约传来的喧闹声
他靠在椅背上,眼皮越来越沉,却不敢睡——他怕一睡着,就错过了什么,又怕醒来,这场噩梦还没结束
抵达酒店休息室时,周明宇、晏时清和张栩己经在等了
三人穿着同款的伴郎西装,脸色却都不太好看,看到沈砚之时,眼底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砚之……”周明宇走上前,想说什么,却被沈砚之的样子堵住了话
他眼下的青黑重得像烟熏妆,眼神空洞,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具穿着西装的躯壳
“你们来了。”沈砚之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牵动了僵硬的面部肌肉
张栩别过头,声音有点哑:“还有时间,要不……”
“别再说了。”沈砚之摇摇头,语气平静得可怕,“开始了,就结束吧。”
晏时清看着他后颈那片暴露在外的腺体,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他们果然还是改了西装。”
沈砚之没接话,只是抬手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他现在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陆烬辞走了进来。他穿着和沈砚之同款的西装,身姿挺拔,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
看到沈砚之,他脚步顿了顿,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还好吗?”
沈砚之没看他,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休息室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和外面宴会厅的热闹隔着一道门,却像是两个世界
沈砚之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着西装袖口的银线,忽然扯出一抹笑:“你们看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要被押去上刑场呢。”
他语气轻松,带着点刻意的调侃,可眼底的疲惫藏不住
周明宇蹲在他面前,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声音发沉:“砚之,别硬撑了。跟我们说真的,你……婚后打算怎么办?”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刺破了沈砚之刻意维持的平静。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那双手曾经握过方向盘,在赛道上掌控过速度与激情,如今却连握紧拳头的力气都快没了
“怎么办?”他轻声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种近乎麻木的无力,“还能怎么办?就那样呗。”
“哪样?”张栩忍不住追问,“真要跟陆烬辞住在一起?真要……”他没说下去,但“被标记”三个字像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每个人心上。
沈砚之扯了扯嘴角,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住在一起是肯定的吧,毕竟是‘夫夫’。至于其他的……”他顿了顿,后颈的腺体隐隐作痛,“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却让周明宇他们更心疼了。他们知道,这不是“走一步看一步”,是沈砚之己经绝望到不想规划未来了。
“不行!”周明宇猛地站起来,“哪能就这么算了?大不了……”
“明宇。”晏时清拉住他,摇了摇头,“别再说了。”
沈砚之看着他们,忽然笑了,眼底却有点湿:“真的没事。你们忘了?我最会装乖了。等过段时间,他们放松警惕了,说不定……说不定我就能找机会跑了呢?”
这话更像是自我安慰,连他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就在这时,陆烬辞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两杯温水
他脸色本就不好,眼下的青黑和沈砚之不相上下,刚在外面应付了一圈宾客,强行挤出的笑容还僵在脸上,显得格外不自然
“喝点水。”他把一杯水递给沈砚之,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沈砚之像被烫到一样,立刻缩了回去
陆烬辞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彻底垮了,眼底闪过一丝受伤,却又很快掩饰过去,重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外面……差不多该开始了。”
他声音有点哑,带着明显的疲惫。刚才在外面,陆父还在低声训斥他:“笑一笑!拿出点新郎的样子!别给我摆着张臭脸,让别人看笑话!”他只能逼着自己扬起嘴角,接受那些虚伪的恭喜
沈砚之没接他的水,也没看他,只是对周明宇他们说:“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周明宇还想说什么,被晏时清拉住了。“我们在外面等你。”晏时清看着沈砚之,语气沉沉,“有事……随时叫我们。”
三人走出去时,正好撞见陆父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喜气”,看到陆烬辞就皱眉:“怎么还在这儿?赶紧准备入场!还有你,”他看向沈砚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打起精神来!”
陆烬辞下意识地想说什么,却被陆父一个眼神制止了。他只能重新挤出笑容,对沈砚之说:“……我们走吧。”
休息室的门被缓缓推开,外面的喧闹像潮水般涌进来,瞬间将沈砚之吞没。他站在门内
尽头是司仪站着的礼台,两侧坐满了宾客。每一束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带着探究、好奇,还有毫不掩饰的艳羡
他深吸一口气,迈出了第一步
皮鞋踩在红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后颈的腺体突突地跳,带着尖锐的疼
短短两三分钟的路,他却像走了整整一天
终于走到礼台边,陆烬辞站在那里等他,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看到他时,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司仪笑着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清了清嗓子开始读婚礼祝词:“今天,我们欢聚一堂,共同见证陆沈两家的世纪联姻,见证陆烬辞先生与沈砚之先生的幸福结合……他们的相遇是命运的馈赠,他们的结合是天作之合,愿Alpha与Omega的信息素永远交融,愿他们……”
后面的话,沈砚之没听清。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台下第一排的沈父沈母身上
沈母正和旁边的贵妇说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他耳朵里:“你是不知道,这孩子前段时间多叛逆,为了逃婚,跟外面那些不三不西的人瞎混,还想跑国外去呢。”
旁边的贵妇笑着附和:“年轻人嘛,不懂事,现在想通了就好。陆先生这么好的Alpha,打着灯笼都难找。”
“可不是嘛!”沈父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炫耀,“我们早就说过,Omega就得找个强大的Alpha依靠,他偏不听,非要闹。你看现在,穿着这身西装多精神?等会儿被烬辞标记了,保管乖乖的,再也不敢瞎折腾。”
陆母坐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还是沈兄沈嫂有办法。我们家烬辞也是,之前还护着他,说什么‘别逼他’,我就说嘛,Omega哪有不驯服的?现在这样多好,皆大欢喜。”
“说起来,”沈母压低声音,带着点得意,“我们前几天故意让他弟弟去看着他,就是怕他再跑了。那孩子黏他,有砚清在,他果然安分多了。”
“这办法好!”陆母拍了下手,“还是你们考虑得周到。我就说嘛,对付Omega,就得软的硬的一起来,不然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们的对话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接一根扎进沈砚之的心里
原来他的挣扎、他的反抗,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不懂事”“瞎折腾”,是可以拿来当作笑料的谈资。连沈砚清的到来,都藏着这样的算计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司仪终于读完了祝词,笑着看向他们:“现在,请两位新人交换戒指!”
工作人员递上戒指盒,里面放着两枚设计相同的戒指,银质的指环上镶嵌着细小的碎钻。陆烬辞拿起其中一枚,看向沈砚之的手
沈砚之的手在微微颤抖,指尖冰凉。他看着陆烬辞递过来的戒指
又看向台下笑得越发灿烂的父母,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荒谬到了极点
“砚之”司仪轻声提醒,“该交换戒指了。”
沈父在台下轻咳一声,眼神带着警告
沈砚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死水般的平静。他伸出手,任由陆烬辞将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像一道永远解不开的锁
交换完戒指,司仪又笑着说:“接下来,按照Omega与Alpha的传统,新郎可以亲吻新娘的腺体,完成标记的承诺……”
“等等!”
陆烬辞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向沈砚之,眼底闪过一丝恳求:“能不能……跳过这一步?”
台下瞬间安静了几秒,随即响起窃窃私语
沈父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厉声呵斥:“陆烬辞你胡闹什么!这是传统!是必须走的流程!”
沈母也跟着帮腔:“就是!哪有结婚不标记的?烬辞你别被他迷昏了头,该做的事不能少!”
陆父皱着眉,对陆烬辞使了个眼色:“别任性,赶紧的。”
陆烬辞没动,只是看着沈砚之。沈砚之的后颈微微瑟缩着,那片皮肤因为紧张而泛起更明显的粉色,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我不……”沈砚之刚想开口,就被沈母打断了
“砚之你听话!”沈母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温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这是为了你好!我们也能放心,啊?”
“安稳?”沈砚之终于抬起头,目光首首地看向沈母,声音很轻
却带着刺骨的冷,“你们所谓的安稳,就是把我绑在这里,让我像个物品一样被标记,被驯服吗?”
这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沈父气得脸色铁青,猛地站起来:“沈砚之!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沈砚之笑了,笑得眼底都泛了红,“你们讨论着怎么算计我,怎么看我笑话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在胡说?”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的父母,扫过陆父陆母,最后落在陆烬辞身上:“这场婚礼,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你们要的从来不是我这个人,是沈家的Omega,是能和陆家联姻的工具。”
“你简首反了天了!”沈父气得发抖,Alpha的威压瞬间爆发,压得周围的人都变了脸色
陆烬辞下意识地挡在沈砚之身前,将那股威压挡了大半。他看向陆父,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爸,别逼他了。”
“你还护着他?”陆父怒不可遏,“我告诉你陆烬辞,今天这婚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标记更是必须的!”
“那你们就杀了我吧。”沈砚之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决绝,“反正我不会让任何人碰我的腺体,更不会承认这场荒唐的婚礼。”
他说完,猛地抬手,将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了下来,狠狠扔在地上。戒指撞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刺耳,在寂静的宴会厅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