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这一觉睡得格外沉,像要把这些天缺的觉全补回来
阳光透过别墅的落地窗,从清晨爬到午后,又慢慢沉向傍晚,他才终于动了动睫毛,缓缓睁开眼。
客厅里很安静,周明宇他们大概是怕吵到他,连走路都放轻了脚步
他撑着沙发坐起来,脑袋还有点发懵,后颈的腺体己经不那么疼了,只是浑身还有种散架般的酸软
“醒了?”周明宇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正好,刚炖好粥,喝点垫垫肚子。”
沈砚之揉了揉眉心,声音还有点哑:“我睡了多久?”
“快一天了。”张栩递过来一杯温水,“从昨天晚上八点多睡到现在,中途连身都没翻一下,可把我们吓坏了。”
晏时清坐在旁边翻文件,闻言抬了抬眼:“感觉怎么样?腺体还疼吗?”
沈砚之喝了口水,喉咙的干涩缓解了些:“好多了,就是有点饿。”
他话音刚落,周明宇就端着一碗清粥走过来,上面还卧了个溏心蛋:“知道你饿,特意熬了小米粥,养胃。”
沈砚之接过碗,刚舀起一勺,就听见周明宇轻描淡写地补了句:“对了,你手机响了好几回,叔叔阿姨和陆家那边都打过电话,我帮你接了。”
沈砚之的动作顿了顿:“他们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周明宇撇撇嘴,语气带着点不屑,“沈叔叔阿姨先是问你醒了没,说你昨天‘喝多了’不懂事,让你今天给他们回个电话
陆家那边更绝,陆叔叔说你不懂规矩,订婚宴第二天就玩失踪,陆阿姨倒是‘关心’你身体,话里话外都是让你多跟陆烬辞联系,说什么‘刚订婚,该培养感情’。”
他学着长辈们的语气,捏着嗓子模仿:“‘砚之这孩子,怎么回事啊?烬辞昨天等你电话等到半夜呢’——听听,这是人话吗?他们怎么不想想你昨天是怎么撑下来的?”
张栩在旁边哼了一声:“我看他们就是觉得订婚宴圆满结束,生意稳了,就开始挑你毛病了。周明宇应付他们的时候,那语气喜滋滋的,哪有半点真心关心你累不累?”
沈砚之默默喝着粥,没说话。这些话在他意料之中,却还是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下心口。他早该明白,在长辈眼里,他的感受从来排在家族利益之后
“我没跟他们说你累着了,就说你宿醉还没醒,头疼得厉害,实在起不来。”
周明宇挨着他坐下,“反正他们也不在乎你是真醉还是假醉,就是想找个由头念叨你。你现在这状态,哪有精力应付他们?等你缓过来再说。”
晏时清合上文件,语气平静:“他们要是再打电话,我来接。你这两天什么都别想,先把身体养好。”
沈砚之抬眼看向他们,眼底有难得的柔软:“谢了。”
“跟我们客气什么?”周明宇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忘了当年你帮我挡酒,把自己喝进医院的事了?这点小事算什么。”
张栩笑着附和:“就是,再说我们帮你应付他们,也是在替你出口气
听着他们在电话里自说自话,我都想把电话怼他们脸上——看看你们把人逼成什么样了!”
沈砚之低头喝着粥,温热的米粥滑进胃里,熨帖得让人心头发暖
他知道,若不是这三个朋友,他昨天大概撑不到宴会结束,今天更要被长辈的电话轮番轰炸,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正说着,沈砚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又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妈”的名字。
周明宇眼疾手快地拿起来,按下接听键,语气立刻变得“乖巧”:“阿姨好,是我,明宇
砚之还没醒呢,昨晚喝得太猛,现在还昏沉沉的,医生说让他多睡会儿……对对对,我盯着他呢,醒了就让他给您回电话……您放心,肯定没问题……好嘞,阿姨再见。”
挂了电话,他对着沈砚之做了个鬼脸:“看吧,又来了。还是那套说辞,让你醒了赶紧回电话,说陆母刚才又跟她通了话,催着让你和陆烬辞定个时间,一起去挑戒指。”
沈砚之舀粥的手停在半空,眼底的温度一点点冷下去
戒指
这场荒唐的戏,果然还没结束
他放下勺子,轻轻呼了口气:“知道了。让我再缓两天,缓过来了,我自己回。”
周明宇他们对视一眼,都没再说什么。他们知道,有些事终究要沈砚之自己面对
但至少现在,他们能替他多挡一会儿,让他在这个属于自己的小角落里,再喘口气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安静得让人安心
沈砚之靠在沙发上,看着三个朋友在旁边忙忙碌碌,忽然觉得,哪怕外面风雨再大,只要这里还有一盏灯为他亮着,他就还能再撑一会儿
沈砚之是在第二天下午接到沈母电话的,那时他刚喝完晏时清煮的养胃汤,正靠在沙发上翻一本赛车杂志
电话里,沈母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气:“砚之,醒了吧?跟你说个好消息,你和烬辞的婚礼日子定了,就下个月十六号,我和你陆阿姨特意请人算的,说是Omega结婚的好日子,利于信息素稳定。”
沈砚之翻书的手指顿了顿,纸面被压出一道浅浅的折痕。他沉默了几秒,才听见自己的声音问:“……谁定的?”
“我和你陆阿姨啊,还有你爸和陆叔叔一起商量的。”沈母语气轻快,完全没听出他的不对劲
“订婚宴办得这么顺利,婚礼早点办了也省心,免得夜长梦多。你放心,场地和流程我们都在看了,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到时候漂漂亮亮地站在那儿就行。”
“没人问过我想不想下个月办。”沈砚之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问你干什么?”沈母的语气带了点不以为然,“你一个Omega,懂什么这些?我们帮你安排好就是最好的。再说了,早办晚办不都一样?陆家那边急着让你们尽快完成标记,稳定下来好接手项目,你得体谅长辈的苦心。”
Omega……又是因为他是Omega。
沈砚之闭上眼,后颈的腺体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酸胀
他好像能想象出长辈们围坐在一起的场景——他们讨论着日子、场地、宾客名单,讨论着标记后的合作项目,却唯独没人提起,这场婚礼的另一个主角,愿不愿意
“知道了。”他轻轻吐出三个字,没等沈母再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手机从手里滑落,掉在地毯上,没发出什么声音
周明宇他们就在旁边,沈母的声音不算小,他们听得一清二楚。张栩第一个炸了:“下个月?他们疯了吗?这是嫁Omega还是卖牲口?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给?”
“什么叫Omega懂什么?”周明宇气得来回走,“他们懂什么?懂怎么把人往死里逼吗?砚之昨天差点垮在订婚宴上,他们看不见,现在还催着办婚礼?”
晏时清的脸色沉得像要下雨,他捡起地上的手机,放到沈砚之面前
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砚之,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是你的婚礼,不是他们的生意谈判,凭什么他们说定就定?”
沈砚之抬起头,看着他们三个义愤填膺的样子,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没什么温度,眼底甚至带着点麻木的疲惫。
“算了。”他说
“算了?”张栩不敢置信,“这怎么能算了?”
“不然呢?”沈砚之靠回沙发里,把头往后仰着,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声音轻得像叹息,“跟他们吵?跟他们闹?像订婚宴那天一样,最后还是得乖乖听话。”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周明宇身上,又扫过张栩和晏时清,眼底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空洞:“我累了,真的太累了。”
“从订婚被提出来那天起,我就一首在争,一首在撑。”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浓的脱力感,“跟我爸吵,跟陆烬辞闹,在宴会上强撑着演戏……可结果呢?他们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他们说我是Omega,就该听话,就该为家族着想,就该接受标记,接受安排……”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或许他们说得对,反抗好像真的没什么用。”
“砚之你别这么说!”周明宇蹲到他面前,急得眼眶发红,“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混蛋!是他们把Omega当附属品!我们可以帮你,我们……”
“帮我逃吗?”沈砚之看着他,眼神平静得让人心疼,“逃到哪里去?他们是我爸妈,是生我养我的人。只要我还姓沈,只要我还是个Omega,就永远逃不掉。”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动作还有点虚浮,却异常坚定:“下个月就下个月吧。”
“砚之!”
“别劝了。”沈砚之打断他们,“我真的累了,不想再争了。就让他们安排吧,安排完了,或许……就清净了。”
他转身往二楼走,背影清瘦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走到楼梯口时,他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是轻轻说了句:“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客厅里只剩下周明宇三人,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
张栩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这是……认命了?”
周明宇没说话,只是看着楼梯口的方向,心疼得像被刀割
他知道沈砚之不是认命,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连反抗的勇气都快没了
晏时清望着窗外,声音冷得像冰:“他不想争,我们替他争。下个月的婚礼?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顺顺利利办下去。”
Alpha的信息素带着压抑的戾气,在客厅里悄然弥漫开来——他们绝不会让沈砚之,就这么被所谓的“Omega的命运”,彻底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