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仲野把沈玉卿送到机场。
两个城市一南一北，得飞两三个小时。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上话，顾仲野接了几个电话。
沈玉卿也接到了姜妈妈的电话，问他几点的机票，什么时候落地，要过去接他。
沈玉卿说自己打车回去，姜妈妈不同意。
埋怨道：“你几年不回家，好不容易回来，我过去接你，你还要推三阻西？”
沈玉卿对姜妈妈心里有愧，姜妈妈对他越好，他心里的愧疚越深。
不等他回答，姜妈妈又道：“儿子回家，当妈妈的去接，有问题吗？”
这话都说出来了，沈玉卿扯起嘴角笑了笑：“当然没有，我一会儿就要飞奔向妈妈的怀抱。”
顾仲野从后视镜扫了沈玉卿一眼，抿了抿嘴角。
到了机场，顾仲野将行李从后备箱拿出来递给沈玉卿。
一同递给沈玉卿的还有一袋他喜欢的小零食和一小包湿纸巾。
“路上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下了机就和妈妈回家。”
顾仲野话没说完，沈玉卿己经忍不住皱眉。
还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当他是三岁小孩吗？
不等他反应，顾仲野己经回到了车里，只留给他一个车尾气。
没有任何黏糊的动作，十分的干脆利索。
沈玉卿有些意外，意外过后想起他昨天和顾仲野说的话，心里又隐隐有些刺挠。
就像正在愈合的伤口，又疼又痒，还有些发烫。
沈玉卿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转身向航站楼走去。
一上飞机就打开湿纸巾擦了擦座位，然后戴上眼罩睡觉。
睡不着，脑子里一团乱麻。
一会儿琢磨琢磨顾仲野，一会儿又想到沈玉诚社交平台的那些动态，一会儿又转到即将见面的姜妈妈，六年没回去的海城……
不等他把脑子里那一堆混乱理清楚，空乘人员提醒飞机即将降落，请大家做好准备。
他拉下眼罩，揉了揉眼，打开舷窗往外看了一眼。
大朵的云海就像雪山一样，白茫茫一片。
记忆不禁和六年前重叠，那时是离开，带着一点和顾仲野的赌气。
因为他的那句滚开，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提前离开了海城。
当时心里带着点中二的想法，哼，滚就滚，以后谁再出现你面前，谁就是狗。
那天是姜妈妈送他到机场，叮嘱了一路，甚至给他平安符里包了一点点花园里的土，说这样可以治疗水土不服。
他没好意思提醒姜妈妈，她是一个全国知名的儿童医学专家，一个唯物主义者，怎么也弄这些迷|信偏方。
他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平安符，同样的红绳，和手腕上的像是一套。
也正是因为这些红绳，让他那像是天上风筝一样漂泊的心，有一个牵引。
刚下飞机，顾仲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见到妈妈了吗？”顾仲野问。
“没，刚下飞机，还没拿行李。”
“飞机上，没和什么陌生人搭讪，乱加什么微信吧？”
沈玉卿脚步一顿，眉头皱起，心里忍不住打鼓，顾仲野这是什么意思？
他听见电话那头咔的一声，点烟的声音。
顾仲野声音含混：“沈玉卿，小野哥哥问你话呢！”
小野哥哥这几个字从顾仲野的口中冒出来，沈玉卿心里打了个突突，感觉怪怪的。
“没有！睡了一觉！”
手机上提示姜妈妈来电，沈玉卿连忙挂了顾仲野的电话。
“卿卿宝贝，我在出站口等你，你出来就能看见我。”
沈玉卿看到转盘上自己的行李，走过去拿下来。
笑道：“我肯定能一眼就看到你！因为你在我心里闪闪发光。”
“就你嘴甜。”
沈玉卿拉着行李大步走向出口，到了出站口，他才明白姜妈妈那句，你一眼就能看见我是什么意思。
姜妈妈手里举着一把伞，上面印着他的照片。
他差点两眼一黑，姜妈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抽象了？现在转身还来得及吗？
他走过去才发现，上面不仅印了他的照片，还有顾仲野。
是他们高中时穿着校服的照片。
那时的顾仲野还人模人样的，单手抓着斜跨的书包，冷着一张脸，仿佛睥睨众生。
哪知道现在竟然会这么变态？
他看着自己高中时的照片，一手拖着书包，一手抓着棒棒糖。
似乎是在奔跑，笑容满脸，头发飞扬，他都忘了这张照片是在什么时候拍的。
思索间，他己经被姜妈妈死死地抱住，很用力的拍了拍后背。
他的眼泪差点没被拍的飚出来。
“终于回来了，你这死小子，也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姜妈妈说着又在他后背狠狠地拍了几掌。
他的眼泪终于是忍不住，从眼眶里飚了出来。
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顾仲野的拥抱是遗传自姜妈妈，都是那么实打实的实在，就像整颗心都被人捧在手心里。
车上，沈玉卿抱着姜妈妈随手递给他的伞，实在是忍不住好奇。
“你怎么弄出这么一个东西？”他拍了拍手里的雨伞。
“你伯瑄哥和晴晴姐结婚照的周边道具，说是我一辈子给你遮风挡雨的意思。”
姜妈妈说着从后座拿过一袋子零食扔给沈玉卿。
“你先垫垫肚子，家里饭菜己经做好了，你别吃太多。”
沈玉卿扭头看向车窗外，眨了眨眼，把眼泪给憋回去。
他拆开一棵彩虹棒棒糖，扔进嘴里，很甜。
“那天陪你晴晴姐去选照片精修，我看着这样的伞挺有意思，就也弄了一个。
你顾叔叔现在丑了，我拿不出手。
就只好拿你和你小野哥哥的照片用一用了。
你不知道他们多羡慕我，说这么帅的儿子，我竟然有两个，我说三个，他们都羡慕疯了。”
姜妈妈说着笑起来。
沈玉卿手肘支着车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姜妈妈。
姜妈妈笑起来，眼角有几道细纹，鬓角有了几根白发。
白发之前是没有的，沈玉卿看着有些难过，希望时间能走得慢一些，对姜妈妈能够善待一些。
当车子停在一个90秒的红灯前时，沈玉卿身子歪了歪，靠在姜妈妈的肩膀上，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他不该这么多年都不回家，错过了那么多能和姜妈妈在一起的时光。
“家人之间，说什么对不起。”
姜妈妈轻轻拍了拍沈玉卿的脑袋：“现在这发型挺适合你，清爽，干练，很有精气神。
你们这一晃都成大小伙子了，你说我们怎么能不老。”
沈玉卿在姜妈妈的肩头蹭了蹭：“姜妈妈永远年轻，永远健康，永远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