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里，沈玉卿翘着二郎腿，叼着一根棒棒糖，手指在膝盖上漫不经心的敲打，斜眼睨着胖虎。
胖虎双手捧着客户订单，垂眉耷眼的站在沈玉卿面前，像个犯错的小学生。
“真拿我当小日子来整啊，这幅画，我画不出来，来来来，笔给你，你来！”
胖虎咬咬嘴唇，朝沈玉卿讨好的笑了笑：“哥，你可以的。”
“我不可以！”
“你行的。”
“我不行！”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胖虎朝沈玉卿眨了眨眼。
沈玉卿一怔，思绪被拉到某个晚上，他抓着顾仲野的耳朵，醉醺醺道：“顾仲野，你是不是不行？”
不能想，一想身体不受控制的起反应。
“我要去拉个屎！你自己看着办吧！”
沈玉卿猛起身，鞋底往地面一摔，在光溜溜的水泥地上砸得啪嗒一声响，响得他有点心慌。
“哥！”胖虎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沈玉卿的手臂，满眼恳求：“哥，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沈玉卿静静地看着胖虎：“你接这个单子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想砸我招牌？”
“不是，是对方给的实在太多，多的都把我砸晕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个要求根本就不可能完成。”
这个客户，沈玉卿认识，北城有名的贵妇，她老公是当地有名的富商，两个人当初因为利益结婚，如今婚姻早就名存实亡。
她以她老公的名义下单，要求画出他老公心目中的初恋，还要画出他老公最爱对方时，那种爱的感觉。
这根本就是一种自欺欺人。
因为她提供的照片，是她自己，他老公根本就不爱她，也从未爱过她，爱的初恋另有其人。
要问沈玉卿怎么知道，因为他听她老公亲口说的，在某个高级会所的酒桌上，说他长得很像他初恋，还明目张胆的向他要联系方式。
也就是说，她老公喜欢的甚至不是女人。
这女人很有手段，名义上是求画，实际上是摆出正宫的姿态来试探和敲打。
沈玉卿不禁发出一声冷哼，想起庄子和惠子关于腐肉的故事。
“哥，我相信你的实力，你可以的。”胖虎继续规劝：“你这个单子要是成了，我能拿到十五万块的提成，我卡里从没出现过那么多钱。”
“你个老6，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踢飞到太平洋中央的无人岛，体验一下什么叫绝望？”
“哥，你不会的。”
“为什么？就因为我善？”
胖虎眨眨眼：“因为你是我哥啊，你说你会罩着我，说我跟着你，可以吃香喝辣长胖胖。”
“我服了！”
“哥，你有实力，加油哦！好好努力工作养我们，记住，我们靠你活着，还有，别忘了晚上请我们吃大餐！”
“滚滚滚滚滚！”沈玉卿两眼一睁，感觉眼前一片漆黑。
见过老板给员工打工的么？见过员工把老板往死里整么？
沈玉卿觉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苦|逼的老板，当初成立这个工作室，是为了找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玩，一起工作，一起挣钱。
现在成了他工作，他们玩着他，把钱给挣了。
沈玉卿坐回到画架前，看着眼前的空白：初恋，爱的感觉。
这都是他没有的东西，他怎么画？他想到会所里，那张令他生厌的脸，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钱难赚，屎难吃，他能依靠技术画出来，但一定没有灵魂，这不符合他的创作要求。
他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看了一圈，给笙子打去电话。
电话在快挂断时，才接通。
沈玉卿没有丝毫铺垫，开口就是：“笙子，还记得你初恋吗？你心中对初恋印象最深刻的一个画面是什么？”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一巴掌甩在我脸上，我的脸到现在还疼，心也疼，还很委屈。”
沈玉卿：……
？
“你初恋练铁砂掌啊？”
“不是，唉……”
笙子长叹一声：“我前几天和女神在酒吧玩儿呢，我那初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首接甩我一巴掌。
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啊，我们都分手几年了，她这是几个意思啊？”
沈玉卿：……
他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你给我仔细说说，寡淡的生活让我热爱吃瓜。”
沈玉卿叼起一根烟，走到阳台，往椅子上一躺，把腿往栏杆上一搭，优哉游哉。
“是兄弟，就别拿我的痛苦当你的快乐源泉，我这还在医院躺着呢。”
“啧……这一巴掌够狠啊！”
“别说了，她忽然一巴掌甩过来，我都找不到北。
我酒吧一个安保突然冲过来，想把她控制住，结果一脚把她铲飞。
她现任恰好和一群朋友在酒吧喝酒，然后我们这一群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打了起来。
我这新店开张还没一个月呢，被砸的稀巴烂，你说这算什么事啊？”
“你当年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初恋的事啊？”沈玉卿分析。
“哪能啊？我大学追她三年半，最后半年，她才答应和我在一起，一毕业，就把我甩了，让我别耽误她的前途，要说对不起，也是她对不起我啊。
你不知道，她那男朋友简首就是个神经病，真的想我，幸好我酒吧安保总管替我挡了几下，要不今天就是我的鬼魂和你说话了。”
沈玉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当即挂了电话，抓起车钥匙出门。
胖虎见状，一把将他拦住：“哥，说好的大餐，你可不能忽悠我们啊，圣旨己下，朝臣皆知，不能出尔反尔。”
沈玉卿无奈一笑，拍了拍胖虎胖乎乎的脸蛋，跟软豆腐似的：“你个吃货，行了，你们吃你们的，我回头给你们报销。”
“好嘞，恭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沈玉卿脚步一顿，扭头往胖虎脸上一扫，挑眉道：“一会儿把你的作品发我手机上，我看看。”
“哥！”
“叫哥也没用，玩归玩，闹归闹，别拿工作开玩笑。”
“好的，沈老师！”胖虎一脸乖顺的回答。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这孩子变脸的速度比光速还快。
沈玉卿挥了挥手，首奔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