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是海溢但全是

2025-08-16 2343字 9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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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刀自潮汐罗盘移开时,川崎的赤目扫过陆淮棠颈后结痂的疤痕:“九十九日后子时,钱塘观潮台见。”刀尖忽挑起许梧清腰间荷包,“若迟到……”荷包里滚出块齁甜点心,被倭刀“咔嚓”斩成两半,“便如此糕!”

许梧清翻了个白眼:“将军可知这点心多贵?三钱银子一匣!”

三日后,许府画舫上。

许知府官袍沾着酱渍,正给卫所兵发柿饼:“诸位辛苦,回吴郡本官请吃酒……”话音未落,佛朗机炮的红绸缠住桅杆,炮管“咣当”砸中他乌纱帽。

“下官接妻女归家……”他顶着歪斜官帽捧出礼盒。川崎獠牙咬碎盒中蜜饯,皱眉吐进海里:“甜得发苦!”倭刀拍打陆淮棠肩膀,“盐科大人,记得查账时给倭船行个方便!”

舱内,许夫人指尖蘸着青绿药膏:“淮棠这伤,得用岭南蛇油膏……”药味清香扑鼻,陆淮棠却瞥见她袖口掉出三王府腰牌。

“母亲用王府蛇油,不怕王爷醋海生波?”他懒洋洋抬手,牛筋索“恰好”勾翻药箱。鎏金护甲急急压住滚出的砒霜瓶,许梧清突然掀帘探头:“母亲!王爷府来船了——哟,陆大人这绑绳花样挺别致啊?”

三王府画舫熏香呛鼻。

陆淮棠隔纱屏见许夫人跪坐插花。三王爷赤脚踩着她裙摆:“爱妃插的这枝梅,倒像倭岛剖腹的刀。”

“王爷说笑。”许夫人将梅花斜插金瓶,“此乃吴郡新流行的‘躺平式插花’。”她突然抽走瓶底垫着的《海岳星经》,“您看天狗食月这页……”

书页被酒液泼湿,星图晕染如团墨。三王爷独眼瞥向陆淮棠:“这小子倒清闲,明日回盐科当值,替本王查查……”

“查账我最在行!”陆淮棠突然举手,“昨日见王爷庄子运出三百石陈米,若走盐科‘损耗’账目,能省三成税银!”

满舱死寂。许夫人剪梅枝的银剪“当啷”落地。

卯时盐科衙门,晨雾漫过盐垛。

陆淮棠叼着炊饼推开值房门,张主事正对铜镜拔白发:“陆大人伤愈了?今日核验通泰商行的盐引。”

账册刚翻开,夹着的胭脂笺飘落——“解药在第三垛盐包”。许梧清的字迹龙飞凤舞,旁画简笔狸奴扑蝶图。

“张大人艳福不浅啊。”陆淮棠晃着胭脂笺。张主事老脸涨红:“定是……定是送错了!”

盐垛后果然藏着青瓷瓶。陆淮棠仰头饮尽,齁甜糖水混着黄连味呛得咳嗽。瓶底黏着新纸条:“今日‘九毒膏’解药是糖渍黄连,惊喜否?”

通泰商行东家钱富贵,肚子比盐包还圆。

“每石官盐掺二两沙,这是祖宗规矩!”他唾沫横飞拍账本,“好比酒掺水,娶妾添丫鬟!”

陆淮棠指尖捻着盐粒:“贵号上月售盐九百石,官盐配额仅三百石……”突然从盐袋摸出油纸包,“多出的六百石,是这种‘雪花盐’吧?”

纸包里细盐晶莹如雪。钱富贵肥肉首颤:“这……这是小人自家吃的……”

“哦?”陆淮棠拈起一撮放茶盏,“张主事尝尝?”

张主事猛后退:“不不……下官忌盐!”

后院忽起喧哗。伙计追着只花狸奴狂奔:“馋猫!把熏鱼吐出来!”狸奴窜上盐垛,爪子在“通泰号”麻袋挠出破口——涌出的竟是灰黄矿盐!

“好个钱富贵!”陆淮棠拎起矿盐块,“用矿盐充官盐,吃死人你抵命?”

钱富贵瘫坐在地:“是……是海溢酒行二掌柜牵的线……”

未时三刻,海溢酒行地窖阴冷。

二掌柜搓着手笑:“矿盐泡酒更醇厚,陆大人试试?”酒坛启封,浓香扑鼻。

陆淮棠晃着酒盏:“这酒若走通泰商行的盐船,能省三成关税吧?”盏沿忽敲在账册某行,“比如腊月初七这单——六百石矿盐报官盐,差价够买二十坛‘醉仙酿’?”

二掌柜笑容僵住。陆淮棠突然抽走他腰间算盘:“珠子都包浆了,掌柜的半夜还加班对账?”指尖抠下颗算珠——内里竟空心填着砒霜!

“本官新制了件玩意儿。”陆淮棠掏出盐科验毒铜匣,匣盖刻着“上班摸鱼专用”,“砒霜遇此匣会奏《鹿鸣》雅乐……”

铜匣刚贴近算珠,刺耳唢呐声炸响!二掌柜吓得打翻酒坛,靛蓝毒酒泼了满身。

“看来得返厂维修。”陆淮棠遗憾收匣,“张主事,记档:海溢酒行二掌柜,公费饮酒自醉……”

暮鼓声里,陆淮棠瘫坐值房揉额角。

许梧清月白裙裾飘然而入,鎏金护甲“啪”地拍桌:“解药。”青瓷瓶压着张当票——通泰商行东家典当的蛇纹玉佩,当票日期正是腊月初七!

“钱富贵连裤腰带都当了。”陆淮棠拧开瓶塞,“你下回能不能换蜂蜜黄连?糖渍的齁嗓子……”

许梧清突然抽走他手中矿盐样本:“母亲让我捎话。”盐块在她掌心掂了掂,“三王爷夸你查账利落,特赏你去查……”

“查王爷的胭脂账?”陆淮棠抢回盐块,“告诉他,本官只查咸的,不查香的!”

值房梁上突然传来磨爪声,花狸奴叼着半条熏鱼,金瞳在黑暗中莹莹发亮。

陆淮棠刚伸手要捞熏鱼,花狸奴“嗷呜”窜上房梁,爪子在积灰的卷宗堆里踩出梅花印。一册《丙辰年盐船失档录》“啪”地砸在他后脑勺。

“嘶……”他揉着脑袋翻开泛黄册页,霉斑间赫然是登州军粮船的签押单!押运官签名龙飞凤舞写着“钱富贵”,日期竟在通泰号矿盐案发前三年——这胖子早就是三王爷的白手套。

“原来您在这儿加班呢?”张主事幽灵般从门缝探头,手里油纸包着炸小鱼,“要不要来点……哎哟!”花狸奴闪电般夺走炸鱼,顺带踹翻了砚台。墨汁泼在账册上,晕染出个被朱砂圈住的船号:腾蛟七号。

许梧清的嗤笑从窗外飘来:“张大人这小鱼贿赂的,不如陆大人拿砒霜算珠当乐器精彩。”她突然翻进值房,鎏金护甲捏着半块蛇纹玉佩——正是通泰号典当的那块,此刻却沾满猫毛,“三王爷的裤腰带,被狸奴叼去垫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