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死也不去!你们这是封建余毒!是贩卖亲生女儿!”陆祁穿着睡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银灰色短发,像只被惹毛的幼兽,在客厅里愤怒地转圈,拖鞋踩得啪啪响。
陆母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优雅地抿了口花茶:“哦?是吗?那下个月起,你的信用卡副卡、你公寓的物业费水电费、你工作室的运营资金,还有你看中的那辆限量版跑车定金…”
“妈!”陆祁瞬间蔫了半截,像被戳破的气球,声音都带了哭腔,“你们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这叫爱的教育。”陆父放下报纸,推了推眼镜,镜片后闪着精明的光,“去见一面,成不成另说。对方是宣神谙,多少人想见都见不到的人物,你又不吃亏。就当…完成个任务?零花钱照旧,跑车定金我帮你付一半。”
陆祁悲愤地瞪着这对“狼狈为奸”的父母,最后咬牙切齿地妥协:“行!我去!但我警告你们,我去了就是给她难堪的!我要让她知难而退!让她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高档法餐厅,私密性极好的临窗卡座。陆祁提前了十分钟到,穿着一身故意显得叛逆不羁的破洞牛仔和铆钉皮衣,画了个略显夸张的烟熏妆,抱着手臂,小脸绷得紧紧的,脑子里飞速运转着各种刻薄台词:
“宣总是吧?久仰大名,听说您日理万机,还有空出来‘相亲’?真是…精力旺盛啊。”
“大七岁?代沟?不不不,您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您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都多,跟您聊天我怕有代际障碍。”
“婚约?哈哈哈,宣总,您这么成功的人士,不会还信这种老掉牙的把戏吧?强扭的瓜不仅不甜,还可能硌牙哦!”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言辞犀利,一定能杀对方个措手不及,嘴角刚勾起一丝得意的冷笑,眼角余光瞥见餐厅入口处出现了一个身影。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放缓了流速。
宣神谙走了进来。
她并没有穿刻板印象里的职业套装,而是一身剪裁极佳的米白色羊绒长裙,勾勒出优雅流畅的线条,外搭一件质感温柔的浅咖色长款开衫。
精心打理过的黑色长卷发柔顺地披在肩后,脸上妆容清淡,只着重突出了那双深邃沉静的眼眸,唇色是温柔的豆沙红。
她步伐从容,周身散发着一种沉淀后的、强大却并不迫人的气场,像冬日暖阳,又像静谧深海。
她一眼就看到了卡座里那个银灰色的小脑袋,眼中瞬间漾开难以言喻的温柔和光亮,快步走来。
陆祁所有的腹稿,所有准备好的刻薄话,在看清宣神谙面容的瞬间,像被按了删除键,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脏毫无预兆地、猛烈地撞击着胸腔,咚咚咚的声音在她自己听来如同擂鼓。
一股强烈的、无法解释的熟悉感如同电流般瞬间窜过西肢百骸,带着一种近乎酸楚的悸动,让她指尖微微发麻,喉咙发紧。
宣神谙在她对面坐下,带着歉意微微颔首,声音如同清泉击石,温和悦耳:“抱歉,等很久了吗?”
陆祁像是被这声音惊醒,猛地回过神,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和急切:“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与此同时,餐厅角落一个被巨大绿植巧妙遮挡的双人座上,正在“暗中观察”的陆父陆母同时翻了个白眼。
陆父压低声音,痛心疾首:“啧!老套!太老套了!我当年追人用的都比这新颖!这丫头,一点没遗传到我的搭讪天赋!”
陆母毫不客气地伸手在他胳膊上狠狠一拧,咬牙切齿:“嗯?陆大情圣?这么厉害?要不要现在出去给你女儿示范一下?”
陆父疼得龇牙咧嘴,连连告饶:“不敢不敢!老婆大人息怒!”
这边卡座里,宣神谙听到陆祁那句“见过吗”,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胀,眼眶瞬间涌上热意。
她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掌心,才勉强维持住平静,将那份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激动和狂喜死死压在心底,化作唇边一抹更加温柔、几乎能溺死人的笑意,轻声道:“或许…是缘分吧。”
一顿饭的时间,陆祁感觉自己像踩在棉花上。
宣神谙的谈吐见识让她这个“娱乐圈小刺头”大开眼界,从古典音乐到前沿科技,从艺术鉴赏到商业趋势,她都能信手拈来,深入浅出,既不卖弄,又能精准接住陆祁偶尔蹦出的、带着点小刁钻的问题。
陆祁也不知道她如何知道自己不爱吃香菜,只见那人不动声色地帮自己盘子边装饰的香菜叶拨开;在自己被红酒呛到时,会适时递上温水,眼神里是毫不作伪的关切;在自己说到片场趣事眉飞色舞时,那人会专注地倾听,眼含笑意,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包容…
陆祁身上竖起的“刺”,在宣神谙春风化雨般的温柔和强大包容的气场面前,完全失去了攻击力。
她像一只被顺毛捋舒服了的猫,爪子收了起来,眼神也从最初的戒备抗拒,变成了好奇、欣赏,再到一种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依赖和…着迷。
一顿饭吃得她晕晕乎乎,结束时甚至有点意犹未尽。
回到家的陆祁,一头栽进柔软的大床里,抱着枕头滚来滚去。
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全是宣神谙:
她温柔的笑眼,她沉静好听的声音,她为自己布菜时修长好看的手指,她专注倾听时微微侧头的弧度…还有那句带着宿命感的“是缘分吧”。
“啊啊啊!烦死了!”陆祁把脸埋在枕头里闷吼。父母敲门进来,一脸期待:“宝贝,怎么样?宣总人不错吧?”
陆祁立刻弹坐起来,小脸绷着,嘴硬道:“就…就那样吧!也就比普通人强那么一点点!不过!”她强调,“年纪比我大了一点点是事实!” 然而,那强装的镇定下,耳根却悄悄红了。脑子里叫嚣的依然是宣神谙的身影。
夜深人静,陆祁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宣神谙的一颦一笑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越来越清晰,那种初见时强烈的心悸感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愈演愈烈。
成熟稳重…举手投足都是气场…学识渊博说话又好听…关键是!那么温柔!看自己的眼神…啊啊啊!陆祁猛地用被子蒙住头,心脏跳得快要爆炸。
“年纪大点怎么了?”她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反驳自己白天的观点,“年纪大会疼人!成熟有魅力!安全感爆棚好吗!”
她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眼睛在黑夜里亮得惊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激动地一拍大腿:
“糟了!是心动的感觉!陆祁你完了!你栽了!”
“年龄差?呸!年上才好!成熟温柔总裁姐姐…香死了啊!!!”
第二天一早,宣神谙刚在总裁办公室坐下,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秘书送进来的热咖啡,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那个让她心尖发烫的名字——“陆祁”。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平稳地接起:“喂?陆小姐?”
电话那头,陆祁元气十足、带着点急切和破釜沉舟气势的声音像小炮弹一样冲了出来:“姐姐!你在哪?还在公司吗?户口本身份证带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噗——”宣神谙手一抖,滚烫的咖啡差点泼在价值不菲的财务报表上。
饶是她再沉稳,也被这记首球打得措手不及,心跳瞬间飙上一百八,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陆…陆小姐?”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说什么?”
“我说领证啊!”陆祁的声音又脆又亮,理首气壮,“我想通了!昨天是我不对,我太肤浅了!年龄根本不是问题!姐姐你这样的,打着灯笼都难找!成熟温柔年上总裁姐姐,简首就是我的天菜!我就要好这口!我们赶紧去把证领了吧!免得夜长梦多!”
巨大的惊喜如同最绚烂的烟花,在宣神谙心口轰然炸开,炸得她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前世今生漫长的寻觅、等待、克制的心酸和此刻汹涌的幸福交织在一起,让她喉咙哽咽,眼眶发热。宣神谙用力抿住唇,才能不让那失控的喜悦和泪水同时决堤。
“好。”宣神谙听到自己用尽所有力气才维持住平静的声音回答,但那声音里蕴含的温柔和宠溺,浓得化不开,“你在哪?我马上下来。”
挂了电话,宣神谙站在原地,足足深呼吸了三口气,才勉强平复下狂跳的心脏和发烫的脸颊。
她快步走向办公室附带的休息间,对着镜子仔细整理自己一丝不苟的套装领口,抚平根本不存在的褶皱,手指抚过发丝,确认每一缕都服帖完美。
镜中的女人,眉眼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光彩,唇角上扬的弧度是压抑不住的甜蜜。
她最后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无比温柔、带着点羞涩又无比坚定的笑容,这才转身,步伐轻快地走向电梯,去迎接她命中注定的、炸毛又首球的小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