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军的战鼓在十里外隆隆作响时,惜音正跪坐在沙盘前插旗。她的手指拂过狼山地形图,突然捏起一枚红玛瑙棋子:“阿昭表哥带三百轻骑绕后,姐姐领主力在此处列阵。”
叶昭叼着草茎凑过来:“这峡谷太窄,老子的马都转不开身。”
“要的就是辽军铁骑挤作一团。”惜音指尖点向沙盘尽头,“等他们入谷,阿昭表哥便用火油封住出口。”
陆祁盯着少女发间摇晃的银蝴蝶簪,忽然开口:“前锋诱敌之人需擅弓马。”
“自然是我。”惜音仰起脸,杏眼里跳动着烛火,“我装败走,辽军为探消息,定会穷追不舍。”
帐中骤然安静。叶昭的草茎“啪”地断成两截:“不行!”
陆祁的软剑“铿”地出鞘半寸:“换人。”
惜音却按住她们的手:“三年前姐姐教我骑射,七步穿杨的功夫,该派上用场了。”她转向陆祁,声音轻却坚定,“信我。”
——
三日后,狼山峡谷。
惜音的红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她故意放缓马速,对着追来的辽军主将嫣然一笑。那辽将果然大怒,挥鞭狂追:“活捉这丫头!”
三千铁骑涌入峡谷的刹那,山崖上飘起陆祁的银发。
“放!”
浸满火油的滚木倾泻而下,叶昭带着轻骑点燃谷口。火舌瞬间舔上辽军铁甲,战马惊嘶乱作一团。惜音勒马回身,三支金翎箭破空而至——
“咻!咻!咻!”
辽军帅旗应声而断。陆祁的软剑恰在此时架在辽将颈间,紫眸映着冲天火光:“降者不杀。”
——
庆功宴上,叶昭抱着酒坛满场乱窜。
“看见没?老子那把火!”她撞倒三个酒壶才蹦到陆祁面前,“小表妹那招回马箭更绝!啧啧,不过我觉得还是我最帅…”
陆祁捏着酒盏,一饮而尽起身:“醉了。”
惜音连忙跟上。穿过喧闹人群时,她忽然往陆祁手心塞了个物件。
是枚青竹纹香囊,角落里歪歪扭扭绣着“平安”二字。
陆祁在帐前停住脚步。月光淌过她颤动的银发:“何时绣的?”
“就前几日…”惜音低头绞着手指,“针脚太丑,姐姐若嫌弃…”
话未说完,整个人突然被按在帐篷立柱上。陆祁的银发垂落下来,沾着酒香的呼吸拂过她鼻尖:“很好看。”
远处突然传来叶昭的怪叫:“哎哟!老子眼睛疼!”
——
三更时分,陆祁仍着香囊。
帐外传来窸窣响动,她闪电般拔出枕边剑:“谁?”
叶昭顶着鸡窝头钻进来,手里提着两坛酒:“装什么装,你根本就没睡。”
酒坛相撞时,叶昭忽然正经起来:“家里那边…你打算怎么交代?”
陆祁的指尖陷进香囊纹路:“不必交代。”
“老头子能让你娶个姑娘?”叶昭灌了口酒,“就说我那姑母,要是知道小表妹非打断她的腿…”
剑鞘突然横在颈间。陆祁眸中泛起血丝:“谁敢动她?”
“啧啧,真该让惜音看看你这疯样。”叶昭拨开剑鞘,忽然压低声音,“其实…我偷看过老太爷的信。”
陆祁猛然抬眼。
“他说‘陆氏百年基业,不可绝后’。”叶昭晃着酒坛笑出泪花,“咱们尸山血海都闯过来了,最后要败给祠堂里那群牌位?”
酒坛被摔得粉碎。陆祁握剑的手青筋暴起,首到指尖触到香囊的温软,才缓缓松开:“我…”
“我会与姐姐共进退。”
惜音端着药碗立在帐外,月色为她单薄的身形镀上银边:“哪怕陆氏祠堂不容…”
叶昭的酒彻底醒了。她看看颤抖的陆祁,又看看坚定的惜音,突然大笑:“得!老子明儿就回京,把那群老顽固的胡子全薅下来!”
陆祁却起身走向惜音。她解下从不离身的玄铁护腕,轻轻套在少女腕间:“过段时间启程去南疆。”
“私奔?”惜音睁圆杏眼。
“巡察边防。”陆祁的唇角终于弧度,“顺路赏木棉。”
叶昭踹翻矮几:“老子也要看花!”
帐外忽起夜风,吹散满地狼藉。惜音倚在陆祁肩头,悄悄勾住她的小指。香囊上的竹纹贴着心口发烫,她听见陆祁用气音说:“绣得很好。”
(原来月亮真的会落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