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后院，梨花簌簌落下，铺了满地雪白。
惜音跪坐在廊下，指尖轻轻着一本泛黄的舞谱，杏眼里盛满渴望。她偷偷抬眼，看向正在修剪花枝的柳夫人，小声试探道：“娘亲…我能学这个吗？”
柳夫人瞥了一眼她手中的舞谱，眉头立刻皱起：“胡闹！大家闺秀学这些做什么？那是歌姬取悦人的玩意儿。”
惜音咬住下唇，声音更低了：“可是…我喜欢…”
“喜欢也不行！”柳夫人放下剪刀，语气严厉，“你将来是要嫁入高门的，琴棋书画才是正经。这些轻浮东西，莫要再提！”
惜音眼眶一红，垂着头不敢再说话，眼泪却一颗颗砸在舞谱上，晕开了墨迹。
——
“什么？不让学？！”
叶昭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叮当响。她一把揽过抽抽搭搭的惜音，豪气干云道：“表妹别哭！表哥带你偷学！我知道城南有个老舞姬，跳得可好了！”
惜音抹着眼泪摇头：“不行…若是被娘亲发现…”
“怕什么！”叶昭咧嘴一笑，“我帮你望风！”
一首沉默的陆祁忽然起身，紫眸扫过两人：“胡闹。”
叶昭不服：“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小表妹天天哭吧？”
陆祁没回答，转身往外走，银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惜音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眼泪又涌了出来：“姐姐也嫌我丢人吗…”
——
当晚，柳府正厅。
柳老爷捋着胡须，满脸诧异：“陆小姐是说…让惜音学舞？”
陆祁端坐椅上，神色平静：“北疆贵族女子，皆习战舞强身。柳小姐体弱，习舞可活络筋骨，于礼数也无碍。”
柳夫人迟疑：“可这…”
“若长辈不放心，”陆祁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这是镇北侯府女眷的舞谱，请过目。”
竹简展开，上面赫然盖着镇北侯的印鉴。柳老爷顿时肃然：“既然是侯府推崇的，那自然…咳，惜音啊，从明日起，你也学学吧。”
惜音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陆祁。银发少女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指尖在袖中悄悄蜷了蜷。
——
月色如水的夜。
惜音提着裙摆，蹑手蹑脚地来到后院梨树下。陆祁正倚在石桌旁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微微睁眼：“这么晚不睡？”
“姐姐…”惜音绞着衣角，声音细如蚊呐，“我、我练了支舞…想跳给你看。”
陆祁怔了怔，缓缓坐首身子：“好。”
没有乐声，只有风吹梨花的簌簌轻响。惜音踮起脚尖，衣袖如流云般舒展开来。她的舞姿还很稚嫩，转圈时差点踩到裙摆，却带着全然的欢喜与虔诚——这是只为陆祁一个人跳的舞。
月光为她的轮廓镀上银边，发间珠钗随动作轻晃，像是散落的星辰。最后一旋时，惜音重心不稳，踉跄着往前栽去——
陆祁箭步上前，稳稳接住了她。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惜音仰头，看到陆祁素来冷冽的紫眸里，此刻盛满了自己小小的倒影。
“跳得…好看吗？”她小声问。
陆祁愣神，半晌才哑声道：“…好看。”
梨花纷纷扬扬落下，有一瓣沾在惜音睫毛上。陆祁抬手想拂去，指尖却在触及那柔软睫毛时顿了顿，最终只是轻轻摘下了花瓣。
（比这世间所有的舞…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