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唐军援兵终于抵达。长歌握着最后一剂解药站在帐外,指尖轻轻着青瓷药瓶。晨露打湿了她的靴尖,她却迟迟没有抬手掀开帐帘。
“师父!”阿窦小跑着过来,“我刚刚看见陆师父的鹰飞走了…”
长歌心头突然掠过一丝不安。她猛地掀开帐帘,只见案几上烛火早己熄灭,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枕边放着一封火漆封缄的信笺。那柄总是随意丢在榻边的银刀不见了踪影,连带着挂在衣架上的狐裘也消失无踪。
“走了?”长歌站在原地,手中的药瓶“咚”地落在羊毛地毯上。她机械地拾起信笺,火漆上赫然印着狼头徽记——草原王庭的印记。
信纸展开时飘落几根银发,墨迹龙飞凤舞:
「小长歌:
见字如面。草原那群老家伙又打起来了,我得回去收拾烂摊子。别太想我,想我也没用,反正你现在肯定板着脸说“谁想你”。
对了,其实我百毒不侵,你那药膏我偷偷换了。还在脖子上的伤早好了,留疤是因为……咳,觉得挺好看。
送你个秘密当离别礼——那晚我写满你名字的纸,我偷偷藏了一张在剑匣夹层里。
后会有期。
——你的阿祁」
最后还画了个歪歪扭翘的狐狸笑脸。
长歌盯着那个笑脸看了许久,忽然发现信纸背面还有一行小字:「PS:你的匕首我“偷”,呸,“顺”带走了,就当定情信物啦!」(陆“乙己”:拿老婆的东西不叫偷)
“定情……”长歌耳尖一热,慌忙把信纸折起来。她转身时撞见阿窦探头探脑的模样,少年手里还捧着那瓶掉在地上的解药。
“师父,那这药……”
“扔了。”长歌硬邦邦地说,却又在阿窦转身时突然叫住他,“等等!”她夺过药瓶塞进袖袋,声音闷闷的,“我亲自处理。”
走出营帐时,朝阳正好跃出地平线。长歌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山,忽然想起陆祁总爱说草原的日出比这壮观十倍。她无意识地摸了摸袖中的药瓶,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师父……”阿窦小心翼翼凑过来,“陆祁师父是不是回草原了?”
长歌“嗯”了一声,目光仍望着远方。校场上传来士兵操练的呼喝声,往常这时候,某个银发身影总会突然冒出来,要么往她手里塞个热乎乎的烤红薯,要么故意用冰凉的指尖碰她后颈。
“那、那她还回来吗?”阿窦急得首搓手,“她答应教我骑射的!”
长歌垂下眼睫,指尖在剑柄上轻轻敲了两下:“谁知道。”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谈论天气,却忘了自己从不是会回答这种无聊问题的人。
一整天,长歌处理军务时格外严厉。当第三个将领被她训得满头大汗退下时,公孙恒忍不住打趣:“李都尉今日火气颇大啊。”
长歌一怔,随即冷着脸道:“军纪涣散,该当严惩。”却在下意识摸向腰间荷包时僵住——那里原本装着陆祁硬塞给她的安神香囊,今早发现被人换成了晒干的雪莲,花瓣里还藏着张字条:「睡不着就闻闻这个,想我了就对着月亮喊三声阿祁,我保证……」
后面的字被茶水晕开了,想来是某人写字时又偷喝酒了。
夜幕降临时,长歌独自登上城楼。寒风卷着碎雪拍在脸上,她望着北方星空下隐约的山影,忽然想起那晚陆祁喝醉后靠在她肩上哼的草原小调。银发被月光镀成浅蓝,那人眨着眼睛说:“等战事结束,我带你去草原看星星,比这儿多十倍……”
“谁要去。”长歌当时这么回答,却悄悄记下了那首小调的旋律。
寒风卷着碎雪拍在脸上,她望着北方星空下隐约的山影,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鹰唳。抬头望去,陆祁那只海东青正在头顶盘旋,爪子上绑着个小小的皮囊。
长歌下意识伸出手,猛禽一个俯冲,将皮囊精准地丢进她掌心。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蜜枣,还有张字条:「好吃,分你一半,等我。」
“谁要等你……”长歌小声嘟囔着,却把半块蜜枣小心包好放进怀里。她望着海东青远去的方向,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回到营帐,长歌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剑匣。夹层里果然藏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长歌”,笔迹潇洒有力。纸张右下角还有行新鲜墨迹:「别想我哦~」
“自作多情……”长歌把纸片塞回去,指尖却在那行字迹上轻轻了一下。
帐外,阿窦蹲在火堆旁烤土豆,小声对亲兵说:“我觉得大师父今天怪怪的。”亲兵正要附和,忽听帐内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轻得像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