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阿窦端着刚弄好的饭菜，小心翼翼地用肩膀撞开房门。氤氲的热气从饭碗里腾起，在他冻得通红的鼻尖前打了个旋儿。
“师父，该吃饭……”话音突然卡在喉咙里，碗筷差点脱手而出。只见陆祁师父正斜倚在铜镜前，雪白的中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臂弯，露出半边精致的锁骨。最扎眼的是那道横在脖颈上的刀痕，结着暗红的血痂，像落在宣纸上的一笔朱砂。
“哎哟喂！”阿窦手忙脚乱地去捂眼睛，汤洒出来烫红了手背，“您、您怎么不系好衣带！”
陆祁却慢条斯理地抚过那道伤痕，指尖在结痂处轻轻：“急什么？这么漂亮的印记，自然要多欣赏片刻。”她转头时银发扫过伤痕，衬得那抹暗红愈发鲜艳。
阿窦从指缝里偷看，只见自家师父眼角眉梢都漾着得意，活像只偷到鱼的猫儿。他结结巴巴地问：“这、这伤到底怎么来的？”
“这个啊……”陆祁突然凑近，身上飘来淡淡的金疮药香。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你还小不懂，这叫——”指尖点了点伤痕，“爱的痕迹。”说罢还骄傲地扬起下巴，仿佛那是什么了不得的勋章。
“哐当”一声巨响。正在沙盘前布防的长歌手一抖，代表骑兵的檀木小人摔得西分五裂。她头也不抬地冷哼：“胡言乱语。”
阿窦敏锐地发现，师父的耳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像抹了胭脂似的。陆祁师父见状笑得更欢了，银铃般的笑声在帐内回荡：“长歌，你耳朵红得能滴血了哦～”
“闭嘴！”长歌“啪”地拍下手中的令旗，却把原本要调往东门的兵力误插到了西门。她恼羞成怒地出重插，嘴里嘟囔着：“不可理喻……”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亲兵慌张来报：“都尉！熊师大军己到护城河畔！”
正午时分，城楼上北风呼啸。长歌眯眼望向城外，只见黑压压的铁骑如潮水般涌来，玄铁铠甲反射着冷光。为首的将领正在叫阵：“李长歌！速速开城投降！”
长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突然转身拽过正在啃果子的陆祁。银发美人被她扯得一个踉跄，蜜饯果子“啪嗒”掉在城砖上，滚出老远。
“哎哟，我的蜜枣……”陆祁委屈巴巴地撇嘴，却在看到长歌抽出横刀时眼睛一亮，（陆祁：哇哦~到我的戏份了吗？刺激）
寒光闪过，刀刃稳稳架在那截雪白的脖颈上，正压在昨夜留下的血痕处。长歌冷声道：“传话下去，让他们退兵三十里，否则……”手上微微用力，刀锋在旧伤上又压出一道新鲜的血线。
陆祁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反而就势往后一靠，整个人几乎陷进长歌怀里。她仰头时发间的银铃叮当作响：“李都尉好生凶狠……”嘴上这么说着，藏在袖中的手指却悄悄在长歌腰间画圈。
城下的熊师特勤看清状况，吓得差点从马上栽下来：“公……姑娘且慢！”他慌忙摆手，“万事好商量！”转头就对传令兵吼道：“鸣金收兵！快！”
令人瞠目的是，十万大军竟真的开始缓缓后撤。铁甲碰撞声、马蹄声混成一片，扬起漫天黄沙。陆祁转头时，嘴唇几乎擦到长歌的下巴：“我表现得可好？”她眨巴着琥珀色的眼睛，像只讨赏的猫儿，“要不要给点甜头……”
长歌一把推开她的脸：“再凑近就把你扔下城墙。”却见陆祁被推开也不恼，反而舔了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哐当”一声，阿窦手里的刀掉在了地上。他张大嘴巴看着这一幕，刀差点划破靴子上都浑然不觉。小徒弟结结巴巴地指着陆祁：“所、所以陆师父是……”
“嘘。”陆祁突然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冲他狡黠地眨眨眼，“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哦～当然我们长歌不在内~”
长歌收刀入鞘时，发现阿窦己经蹲在角落里用树枝画圈思考起了人生，乌溜溜的眼珠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活像长安茶馆里最爱听墙根的小二。长歌突然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报——！”传令兵急匆匆跑来，“熊师确实退到三十里外了！”
陆祁闻言立刻凑到长歌跟前，银发在风中飞舞：“看在我这么有用的份上……”她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伤，“能给点奖励么？”
长歌看着眼前这张笑得没心没肺的脸，忽然想起那夜“生死相依”。她别过脸去，声音却软了几分：“…今晚解药里加一块糖。”
“就一块啊？”陆祁不依不饶地拽她的袖子。
“两块！再多就滚回你的草原去！”
阿窦蹲在角落里，看着自家两位师父一个追一个躲，默默画着圈。他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