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黛玉从浅眠中醒来,伸手一摸,身侧锦褥己凉。
“姑娘醒了?”紫鹃听见动静进来卷帘,“郡主天不亮就去小厨房盯着煎药了。”
黛玉拥被坐起,发现枕边放着个锦囊。解开一看,是昨夜两人结发的同心结,只是多系了根红绳,她将发结贴在胸口,还能感受到昨夜残留的心悸。
“宝二爷来了。”雪雁匆匆进来通报,“说给姑娘送新得的西洋安神香。”
黛玉刚要开口,窗外己传来陆祁清冷的声音:“林妹妹还未梳洗,宝二爷请回吧。”
竹帘一掀,银发高束的陆祁端着药盏进来,月白锦袍衬得她越发清贵。只是那双眼下的青黑透露了昨夜未眠的事实。
“先把药喝了。”陆祁在床沿坐下,试了试温度,“刚大夫改了一下方子,加了些安神的药材。”
药汁入口,果然比往日温和许多。黛玉小口啜饮,目光却忍不住往窗外瞟——宝玉的身影还在院门处徘徊。
“看什么?”陆祁突然挡住她,“药都洒了。”
黛玉这才发现药汁溅在寝衣上,慌忙去擦,却被按住手。陆祁用帕子轻轻点拭那片水渍,位置恰好在心口,动作慢得可疑。
“阿祁…”黛玉耳根发热,“宝哥哥还在外面…”
“叫得真亲热。”陆祁吃味,突然提高声音,“紫鹃,去告诉宝二爷,林姑娘要静养,这几日不见客。”
紫鹃忍着笑应了。黛玉急得去捂她的嘴:“你做什么?平白无故的…”
“怎么是平白无故?”陆祁放下药碗,一本正经,“你昨夜惊梦,今日合该静养。”说着从袖中取出封信,“我刚派人去请了王大夫,午后就到。”
见她安排得周到,黛玉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心里仍过意不去。用过早膳,硬是拉着陆祁去园中散步,想着若遇见宝玉也好解释几句。
谁知刚走到沁芳亭,就撞见宝玉带着茗烟在摘梅花。见黛玉来了,宝玉眼前一亮:“林妹妹!今早去瞧你,说是身子不爽利?”
“我…”
黛玉刚要答话,腰间突然多了一只手臂。陆祁不知何时贴上来,姿态亲密却不容抗拒:“宝二爷有心了。林妹妹昨夜没睡好,我让她多歇会儿。”
宝玉盯着那只揽在黛玉腰上的手,一时语塞。茗烟机灵,连忙道:“二爷,老爷吩咐的《论语》还没抄完呢…”
正说着,远处传来贾政与几位清客的谈笑声。陆祁眼睛一亮,突然扬声道:“贾世叔今日好兴致。”
贾政见是郡主,连忙上前见礼。寒暄间,陆祁故作无意道:“昨儿听皇上提起今科会试,主考恰是世叔当年的座师呢。”
“哦?”贾政果然来了兴趣,“可是周大人?”
“正是。”陆祁微笑,“周大人还夸赞当年世叔与珠世兄的文章‘有班马之风’。"她突然叹气,“可惜…”
(班马之风:班固,司马迁)
这一声叹引得贾政追问:“郡主何出此言?”
陆祁瞥了眼正要溜走的宝玉:“没什么,只是想起周大人说,如今世家子弟多耽于享乐,能承父志者十不存一…”
贾政脸色顿时阴沉,目光如电射向宝玉:“孽障!昨日布置的功课可完成了?”
宝玉支支吾吾,贾政更怒:“从今日起,每日作五篇文章,我亲自检查!若再敢去园中嬉戏…”后面的话被茗烟拉着宝玉逃跑的脚步声淹没了。
黛玉悄悄掐陆祁的手臂,却被反手握住。陆祁一脸无辜地向贾政告辞,转身时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祁姐姐好算计。”回到潇湘馆,黛玉忍不住嗔怪,“拿科举说事,宝哥哥这下有苦头吃了。”
陆祁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这是为他好。”
“醋坛子。”黛玉小声嘀咕。
“嗯?”陆祁轻笑眯起眼,突然将人抵在廊柱上,“玉儿说什么?”
两人鼻尖相抵,呼吸交错。黛玉红着脸别开头:“我说…说郡主英明…”
“晚了。”陆祁低头在她颈侧轻咬一口,“本郡主今日就要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醋坛子’…”
“哎哟!”假山后突然传来探春的惊呼,“我什么都没看见!”
陆祁从容放开黛玉,却仍握着她的手:“三妹妹来得正好,帮我去老太太那儿传个话,说林姑娘今日在我那儿用晚膳。”
探春眼尖,瞧见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抿嘴笑道:“郡主这醋吃得,方圆十里都酸。”
“嗯,醋坛子翻了。”陆祁大方承认,指尖着黛玉腕上的红绳。
黛玉羞得想找地缝钻,却被陆祁搂着腰往蘅芜苑带。路过宝玉怡红院时,隐约听见里头传来贾政的怒喝声。陆祁嘴角微扬,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幼稚。”黛玉忍不住道。
陆祁突然转身,将她困在自己与假山之间:“还有更幼稚的,要试试吗?”
阳光透过梅枝,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光影。黛玉望着眼前人紫眸中的自己,突然觉得,偶尔吃点小醋的祁姐姐,可爱得让人心尖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