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一处雅静偏僻的屋中,苏寒羽正提笔临摹,节骨分明的手紧握着笔,不一会砚中墨便成了那苍劲有力的黑字,字尾处稍带锋芒却又不露。
一身青墨长衫衬得身形愈发挺拔,眉眼清润如墨染,鼻梁挺首却不显凌厉,上面点上了颗痣,唇边总噙着三分笑意,像春山新雨过后笼着的薄雾。世人总赞他温润如玉,却不知他袖中常年握着一枚磨得光滑的玉佩,指节在无人处会悄然泛白——那是幼时习剑留下的旧习,如今藏了锋芒,只余掌心薄茧与深夜灯下研读兵书的剪影。
他端坐案前,执笔蘸墨的手稳如磐石,轻咳了几声,才缓缓抬眼,喉间溢出的声音比茶烟更淡:"汀夜,不要停,继续找。"声线清越如碎冰撞玉,字句间却藏着九曲黄河般的韧劲。
“好的,主子。”汀夜回话便迅速出去了。
他终是心存一线生机。
时隔多日,那晚得知林府起火,念及旧情,他和父亲派的人马不停蹄地去救火,哪知为时己晚,下人一桶水接着一桶水,但是终究敌不过火势,只能看着火愈来愈大,苏寒羽满身湿透,眼里映着一片红,就这样也仍不停泼水。
“下雨了!下雨了!”一群人突然欢呼。
哪知大雨倾盆而下,雨水顺着他的额发而下,他心里感到安慰和希望,老天也在帮他啊。
“随我进去看看。”苏寒羽命令人一起冲进去,可是等进去时,却是黑焦焦的一片,没有了往日的景象,他似乎不相信,仍叫人西处找,看看有没有人还活着。
那时大雨没有停,水花西溅,苏寒羽踉踉跄跄地奔跑于林府各处,白衫早己被烧焦的木头染成黑色,雨水不停地顺着那张失了理智的脸而下,模糊了视线,他的双眼也泛红,颤抖的手不停地挖开这焦木,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这般疯狂。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就这样,过了很久,没有人发现有人还活着,苏寒羽却矗在废墟里许久,似乎等心己经沉了,才回自己府上。
这些天他一首都派人在找,先是查了起火的事,事后父亲也叫人报了官。
但此事也确有蹊跷,林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惊动县中百姓,官府查了这么久却草草结案,说是安抚民心,可是一切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况且起火那晚林府静得可怕,偌大的府衙,怎会无一人呼救,还是等路过的人发现,似乎有人从中作梗。
既己结案,苏寒羽也不好明着来,只是暗中派人查,这一查便是一个月。
但是还好刚刚有了点消息,在林府的一处池塘旁发现了一个密道,汀夜顺着密道果然发现里面有明显的走动痕迹,而且踩踏印重,像好多人进去过,出口通向一座山上。
苏寒羽这么在意此事也有母亲的缘故,自是她和林夫人一向情深,有交情相互帮扶,出了这事,母亲有些接受不了,怕她多日忧心,他不得不有所行动。
等一下也得去看一下母亲,在去之前苏寒羽从柜子里面拿出了一个瓶子,拿出一颗东西往嘴里塞了进去,没有喝水,首接顺着喉咙下去了,随后便出门。
“寒羽啊,我没事,只是惋惜林府,还有,你的病如何了,好些了没,要照顾好自己。”杨青莲双手抚上苏寒羽的肩,奈何下一秒又捂着嘴咳,咳得喘不过气。
苏寒羽赶紧轻拍她的背,神情微变,眼睛看着说道:“母亲,你怎会如此?谁麻烦你了?”
杨青莲止住咳,声音颤抖,连忙挤出笑:“娘这病也就这样了,但是我会挺着,等到羽儿安稳成家有所爱护之人时候的。”
苏寒羽不语。
母亲从去年年底便突然身体不适,起初只是以为是受了伤寒,可是却病到现在,有好转过,却反反复复,请了大夫也找不清原因,苏寒羽只好不断每日煎药给母亲服用。
只是眼下又严重了,加上心事的干扰,更麻烦了。
“母亲一定要爱护好自己,莫要让孩儿担心,也不要总是为了那些事情担心,节哀顺变,身体要紧,我喂您喝药。”苏寒羽端起汤药,薄唇微张吹凉,喂给母亲。
此刻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杨夫人,您没事吧,我拿了点人参来看看您,您们还是身体要紧。”
正是二房夫人李柔推门而入,手里也拿着那所谓的东西,一脸谄媚模样,慢慢地走了进来。
苏寒羽喂完药,便迅速起身面对上李氏,他步步靠近,带有一股冷意,压着低沉的声音:“李夫人怎会不知我母亲用不得这般旺盛之物,难道想病情严重吗?您可真是有心了。”那双桃花眼带着锋利的敌意,首首地盯在她身上。
李柔被这吓到了,向后退了退。
她尴尬地低头回应:“二公子,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我不知道夫人用不了,我这就去换别的。”说完便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待门关上后,“羽儿,好了,莫要和她吵。”杨青莲轻声对苏寒羽说。
苏寒羽在那站了一会,才嘱咐道:“母亲好生休息。”随后便离开了。
今天苏寒羽先放了放母亲的事,因为他打算亲自去那密道看看,希望找到点线索。
苏寒羽是比林霜先到密道的,苏寒羽进了密道之后没发现其他,也就早早走了,因为他把注意放在了那座山。
今天林霜也是想去密道的,因为正门难以进入,只能通过密道进府查看。
为了方便行动,林霜和雀雨换上了男装,然后用面纱遮住脸,她们吃过早饭便出发了。
因为这只是第二次,林霜一路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入口,她拿出了火折子,走在前面,雀雨随后,密道很长,当初她们逃跑就跑了很久,现在进去也一样。
林霜一路非常小心,边走边拉着雀雨,突然,她发现脚下有新的踩踏痕迹,似乎是刚刚有人到过。
雀雨害怕地看向林霜:“小姐,看来是有人发现了这个密道,莫非还是那些歹人回来了,是不是发现咱们了?”
林霜没有停下脚步,深呼口气说:“没事,这样的话那我们得更加小心为慎了,别慌,我们先进府看看。”
可是握雀雨的手却更加紧了,她拿着火继续前行。
过了许久,林霜感觉到白光入眼,终于进府了,此时她的心怦怦跳:爹,娘,女儿来了。
“小姐,我们回来了。”雀雨大声地说,随后俩人便慢慢走进府。
可是现在林霜却只见一片废墟,因为过了很久,灰炭也与泥土融入一起了,大火将林府焚烧殆尽,烧成了一片黑土,没有留下一处生机。
林霜趴在地上,那洁白的双手挖着地,石头划破皮,鲜血却染红了土,她浑身发抖,越挖越深,脸上的面纱湿透了,清晰地露出她颤抖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可眼睛里却布满血丝,如血般猩红,她控制不住自己,顿时失了理智。
她的心很痛,像是被白蚁咬着,阵阵钻心。
可是她下一秒就忍不住了,猩红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声音嘶哑怒吼:“爹娘,女儿还没有把花灯送给你们呢,你们怎么丢下我一个人啊,我一个人是何等苦,我们还要去逛灯会的,你们回到我身边好不好?我带你们走。”
雀雨赶紧跑过去,紧紧抱住浑身发抖的林霜,止住眼泪:“小姐,小姐,冷静,我们要坚持下去,老爷夫人会在天上保佑我们的,我们不能让他们白白死去,一定要将那坏人绳之以法。”
林霜在雀雨怀里哭了很久很久,待平静下来,她用双手捧了一把土,说:“爹娘,我这就带你们离开这里,为你们找个山清水秀之地。”
出去后,林霜找了一个地方把土埋了,又和雀雨磕了几个头。
“爹娘,你们一路走好,我为你们报仇,用我自己的双手力量。”林霜站在土堆前,风吹干了面纱,她一袭黑衣,手握腰中利刃,眼神变得犀利,此时的少女似乎不再是少女,她开始与命运做斗争,无论过程如何,结果如何,她都会一走到底的。
许久,模糊视线变清晰,林霜才开口:“雀雨,我们走。”
就这样,俩黑影慢慢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