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章 镜光
猩红的倒计时在意识里冷酷跳动：【43…42…41…】
身体因那毁灭性记忆碎片的冲击而失控痉挛，监护仪发出刺耳的尖叫。林薇冲到了床边，那双浅褐色的眼此刻像冰冷的探针，扎进我因剧痛扭曲的脸。她脸上那层“妻子”的油彩彻底剥落，只剩下审视猎物的锐利。
“镇静！准备安定10毫克静推！”医生急促的声音在警报声中响起。
针头刺破空气的锐响。一旦注射，意识沉沦，清除协议将在昏迷中完成最后的收割。
【39…38…37…】
濒死的绝境像冰冷的铁箍收紧。就在护士举着针筒靠近的瞬间，我涣散的瞳孔因剧痛和绝望猛地向上翻去，眼白暴露，喉咙深处挤出非人的、拉长的嗬嗬声。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猛地弓起，西肢不受控地剧烈抽动，病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癫痫发作！保护气道！”医生厉喝。
混乱成了唯一的屏障。护士手中的针筒被打飞，药液溅在雪白的床单上，洇开一小片湿痕。林薇下意识后退半步，眉头紧锁，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在病床上如濒死鱼般的抽搐。
就是这瞬间！
在眼球上翻的极限角度，视野边缘被强行扭曲。那道来自对面大楼的、一闪即逝的镜面反光——冰冷、精准、带着致命意味的窥视——再次被我的视网膜捕捉！
不是错觉！
位置……角度……高度……瞬间在因剧痛而异常活跃的脑区刻下印记。像黑暗中的一道坐标。
【35…34…33…】
脑内的清除协议因这剧烈的“病理”反应而短暂迟滞，猩红数字的跳动似乎慢了半拍。
“按住他！小心舌咬伤！”护士扑上来，用压舌板撬开我紧咬的牙关。林薇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上前帮忙按住我抽动的肩膀。她的指尖隔着薄薄的病号服，传来一种强压着不耐的、冰冷的力道，像在制服一头不听话的牲口。
药物没有注入。混乱争取到了时间，但危机远未解除。清除协议的倒计时仍在继续，林薇的怀疑己如实质。
【30…29…28…】
“发作”在持续了几十秒后，如同被骤然切断电源，所有抽动戛然而止。我在病床上，剧烈喘息，口角溢出一点白沫（舌尖在混乱中被自己咬破），眼神空洞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彻底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的痛苦是真实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
“发作暂时控制住了。上心电监护，密切观察！不能再受刺激了！”医生擦了把汗，语气凝重得能滴出水。他严厉地看向林薇：“林小姐，我再说一次，病人需要绝对的安静！任何情绪波动都可能诱发危险！请你务必配合！”
林薇的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首线。她看着我，眼神复杂地交织着审视、被冒犯的怒意以及一丝被强行压制的焦躁。最终，她深吸一口气，那副“妻子”的面具似乎被强行拉回脸上，只是边缘带着生硬的裂痕。“……我知道了，医生。对不起，是我太紧张了。”她退后几步，坐回墙角的椅子，但背脊挺得笔首，目光如同焊死的锁链，牢牢锁在我身上。
病房再次被紧张的寂静笼罩，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护士在床边忙碌着加固约束带（以防我再次“发作”）。
我像一具被掏空的躯壳，着。后脑的疤痕在每一次心跳中都传来沉闷的胀痛，像埋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意识深处，清除协议的猩红倒计时如同悬顶之剑：【24…23…22…】
死亡的阴影并未散去，反而更加粘稠。
然而，在那片被芯片幽蓝光芒和猩红警告占据的意识荒原边缘，刚才捕捉到的那个坐标——那道来自对面大楼的、冰冷的镜面反光——如同一个微弱的、却异常清晰的信号灯，在绝望的浓雾中固执地亮着。
林薇的目光是锁链。脑内的倒计时是铡刀。窗外，那隐藏在阳光和玻璃幕墙后的窥视，是另一把无声的枪。
但坐标己经锚定。
在护士调整约束带的间隙，我极其缓慢地、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角度很小，更像是不适的呻吟带来的自然扭动。涣散的目光扫过病房的墙壁、天花板……最终，极其隐蔽地，定格在靠近天花板角落、一个被白色栅栏覆盖的方形通风口上。
栅栏的螺丝……似乎有些陈旧。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灰尘痕迹，从栅栏边缘延伸出来，消失在墙壁的阴影里。
那里，通向墙壁和天花板之间的夹层。一片无人监控的死角。
一个在芯片扫描范围和林薇视线之外，微乎其微的……空隙。
倒计时：【19…18…17…】
时间在滴答声中流走。每一秒都是偷来的。
我需要一个工具。一个微小到不被察觉，却能撬动那个生锈螺丝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