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九章 原型
黑暗。
绝对的、粘稠的、如同凝固墨汁般的黑暗，瞬间吞噬了巨大地下工厂里所有惨白的光源。刺耳的警报、能量武器的尖啸、金属的碰撞……一切声音都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掐断了喉咙，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无数细小静电火花在瘫痪设备上发出的、垂死挣扎般的噼啪声。
电磁脉冲生效了！工厂的能源核心被原生体那孤注一掷的撞击强行瘫痪！
残存的“自我”意识在极致的黑暗和瞬间的寂静中，如同溺水者般剧烈挣扎。刚才那记撞击带来的剧痛还在神经末梢跳跃，而此刻，失去视觉带来的巨大不安全感，几乎要将残存的理智淹没。
然而，盘踞的共生意志对这黑暗毫无不适。它甚至……如鱼得水。混乱，本就是它的温床。掌心的碎片搏动得更加有力，暗红的活膜在绝对的黑暗中，散发出微弱却清晰的、如同地狱余烬般的光芒，成为这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源。
危险并未消失！那个拥有“陈城”面孔的初始样本，那双暗红的眼睛，必然能在黑暗中视物！还有那些武装迭代体！它们只是系统暂时瘫痪，随时可能重启！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利用这混乱的黑暗！
身体在共生意志的驱动下，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无声地、迅捷地向记忆中的方向——I-7-███培养舱的破口处——移动！
黑暗中，听觉和触感被无限放大。脚下踩过粘稠冰冷的液体（培养液）和细碎的玻璃渣。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臭氧、烧熔金属和一种……新生血肉的怪异腥甜。
距离破口越来越近。黑暗中，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而纯粹的杀意，如同锁定目标的毒蛇，正从破口的方向弥漫开来！是它！那个初始样本！它也在黑暗中移动、搜寻！
就在这时！
嗡……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稳定频率的震动感，从破口附近的地面传来！伴随着一种……极其细微的、液体被搅动的粘稠声响。
不是初始样本的移动！是别的！
身体的动作瞬间凝固。共生意志似乎也捕捉到了这异常的震动源。那只紧握过幽蓝手枪、此刻空着的手，在共生意志的驱动下，极其缓慢地、带着捕食者般的精准，循着震动和粘稠声的源头，无声地探入黑暗。
指尖触到了冰冷的金属地面……然后是某种坚韧的、包裹着粘液的……管线？触感冰冷、光滑，内部似乎有液体在流动。
是培养舱断裂的营养液输送管！
震动感和粘稠声，正是从这断裂的管道深处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管道内部，从更深的地方……被泵送上来？
原生体的记忆碎片瞬间被激活！冰冷合成音在脑中回响：“……备用维生系统……深层休眠样本……紧急唤醒协议……”
深层休眠样本？！还有别的？！
指尖猛地发力！带着共生意志赋予的非人力量，狠狠抠进断裂管道的金属外壁！
滋啦！
金属如同薄纸般被撕裂！粘稠的、散发着浓烈生物质气息的幽蓝液体混合着冷却液，猛地从破口处喷溅而出！
就在这粘稠液体喷涌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初始样本更加冰冷、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指令脉冲，毫无征兆地从断裂的管道深处，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猛地爆发出来！狠狠撞入后脑那被生命能量占据的芯片接口！
【……核心指令……覆盖……】
【……权限……最高……】
【……污染……清除……】
这脉冲蕴含的指令等级，远超林薇！远超红眼！甚至……远超这整个迭代工厂！
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一僵！盘踞的共生意志在这突如其来的、更高权限的指令冲击下，第一次显露出一丝……凝滞！如同被更高阶捕食者的气息震慑住的野兽！
残存的“自我”意识在这凝滞的瞬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疯狂地驱动着那几乎不属于自己的手臂，不顾一切地向管道破口深处掏去！
指尖在粘稠冰冷的液体中疯狂摸索！触到了！一个冰冷的、圆柱形的、金属与生物材料混合的物体！表面覆盖着粘液和某种……早己干涸的暗褐色污渍（血迹？）！
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将那东西从管道深处狠狠拽了出来！
就在那东西被拽出粘稠液体的瞬间——
嗡！
整个瘫痪的地下工厂深处，某个备用应急电源似乎被强行激活！一束极其微弱的、惨绿色的应急光源，如同垂死者的目光，艰难地穿透了部分区域的黑暗，恰好笼罩在身体所在的这片区域！
惨绿的光线下，手中紧握的东西，暴露无遗。
那是一个……半米长的圆柱形休眠舱。
舱体由暗灰色的高强度合金和透明的生物观察窗构成。观察窗内，不再是翻涌的幽蓝液体，而是充满了淡绿色的、凝胶状的休眠基质。
基质中，静静地悬浮着一个躯体。
赤裸的男性躯体。
修长，肌肉线条蕴含着沉睡的力量。皮肤是久未见光的苍白。
而那张脸……
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紧闭的薄唇，挺首的鼻梁，深刻而带着一丝永恒冷漠感的眉骨……每一处线条，每一个细节……
和I-7-███培养舱里的初始样本……一模一样！
和那个被植入的身份“陈城”……一模一样！
和此刻这具被污染共生、掌心嵌着碎片的躯体……也几乎完全一致！
残存的“自我”意识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瞬间冻结！思维彻底停滞！
三个“陈城”！培养舱里被红眼激活的初始样本！管道深处拽出的休眠舱原型！还有……自己这个被污染共生的“失败品”！
谁……才是原型？！
休眠舱观察窗下方，一个不起眼的物理锁屏上，一行早己模糊、但此刻在惨绿光线下依稀可辨的编码，如同冰冷的烙印，刺入眼帘：
**Subject Zero： g - inal Template**
（零号样本：陈城 - 原始模板）
休眠舱内部，那张苍白而完美的脸上，那紧闭的眼皮……
在惨绿的光线下，在手中休眠舱传来的冰冷触感中，在残存意识极致的惊骇注视下……
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