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梦》第九卷 第八十三章：蒙古盟会
崇祯西年八月下旬的蒙古草原，秋阳把牧草染成金褐色，风卷着马奶酒的醇香掠过连绵的敖包，将娜仁部落主帐前的狼头旗吹得猎猎作响。
林宇的马队在午时抵达，断水剑的剑鞘在马鞍上磕碰出轻响，甲胄上的铜钉反射着阳光，与蒙古骑兵的弯刀交相辉映。娜仁拄着狼头拐杖站在帐前，银饰在白发间闪成星点，身后的察罕台正指挥牧民架设盟会的毡帐，毡毯上的 “同盟” 二字用朱砂涂得鲜红。
“林将军的剑穗在风里晃得像团火。” 其其格捧着铜碗跑过来，碗里的马奶酒漾出奶白色的涟漪，她往林宇手里塞了块烤得焦脆的奶豆腐，碎屑粘在他的甲胄上：“我爷爷说，这次盟会要定下个十年的盟约，” 她往远处的羊群指了指，翁牛特部的骑兵正在那里操练，“让后金再也不敢来草原撒野！”
她的羊角辫上系着新换的红绸，是苏瑶特意送的礼物。
盟会在未时开始，各部落的首领围着篝火就座，铜壶里的马奶酒在火焰上咕嘟作响。
娜仁率先举起酒碗，银饰碰撞的脆响里，她的声音带着草原特有的粗粝：
“长生天作证，娜仁部与大明永为兄弟，” 她将酒碗往地上一泼，奶酒渗入沙土的瞬间，她的拐杖重重顿在地上，“谁若背叛盟约，就让他的羊群染上天花！”
察罕台立刻响应，弯刀在掌心转了个圈：
“翁牛特部愿与明军共守喜峰口，” 他往林宇身边凑了凑，狼皮坎肩的边缘蹭过对方的甲胄，“阿济格在界藩城囤积粮草，咱们正好前后夹击，” 他的手指在篝火的灰烬里画了个圈，“让镶黄旗有来无回！”
巴林部的首领巴雅尔却始终没动酒碗，他的手指捻着腰间的玉佩，那是块成色极佳的和田玉，在火光里泛着油光。
“明军的诚意，” 他突然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不能只靠嘴说，” 他往帐外的马群瞥了眼，那里拴着几匹神骏的蒙古马，“巴林部的牧民要吃饭，”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明军需支付双倍粮草，才算有诚意。”
帐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各部落首领的目光在巴雅尔与林宇之间来回移动。
娜仁的拐杖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
“巴雅尔，你忘了萨尔浒之战，后金是怎么屠杀你父亲的？” 她的银饰因愤怒而颤抖，“现在倒要拿粮草要挟盟友？”
巴雅尔冷笑一声，往篝火里扔了块干牛粪，火星腾起时，他从怀里掏出个锦盒：
“后金使者说了，” 他打开锦盒，里面的东珠在火光里闪成星点，“只要巴林部保持中立，” 他往界藩城的方向指了指，“这片牧场就归我们，” 他突然提高声音，“比跟着明军挨饿强！”
“是吗？” 陈风的声音突然从帐外传来，他掀帘而入，手里举着张羊皮纸，纸上的墨迹还带着未干的潮气，“这是从后金使者亲信身上搜出的礼物清单，” 他将羊皮纸往巴雅尔面前一摔，“东珠十颗，绸缎百匹，” 他的指尖在 “事成后杀林宇” 几个字上重重一点，“还有这个，巴雅尔首领要不要念念？”
巴雅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锦盒 “当啷” 掉在地上，东珠滚得满地都是。
“你……”
他的手指着陈风，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帐外突然传来骚动，巴林部的几个亲信想冲进来，却被明军的弓箭手拦住，弓弦的声响在夜空里格外清晰。
苏瑶适时开口，算筹在她的掌心轻轻晃动：
“巴雅尔首领担心粮草，” 她往篝火里添了根柴，火焰腾起时，她的声音显得格外平静，“其实不必，” 她往各部落首领面前摆了张算筹图，“大明与蒙古互市，巴林部的皮毛、马匹，” 她的指尖划过 “免税” 两个字，“均可免税入关，” 她往巴雅尔身边凑了凑，“这比双倍粮草划算得多，不是吗？”
首领们立刻议论起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首领突然喊道：
“免税好！我的儿子在张家口做买卖，每次都要交重税！”
另一个年轻首领也附和：“是啊，咱们的马在草原上不值钱，运到关内能翻十倍！”
巴雅尔的亲信们面面相觑，显然被说动了心。
巴雅尔的额头渗出冷汗，他往帐外瞥了眼，巴林部的牧民正围着陈风看礼物清单，脸上满是愤怒。
“我……” 他突然往地上一跪，膝盖撞在毡毯上发出闷响，“是巴雅尔糊涂，” 他往林宇面前磕了个响头，“愿听林将军调遣！”
他的玉佩在叩首时掉在地上，摔出道裂纹。
盟会在深夜结束，各部落首领在盟约文书上按下手印，朱砂在羊皮纸上洇出朵朵红梅。
林宇与娜仁、察罕台、巴雅尔共举酒碗，马奶酒的醇香里，断水剑与弯刀、拐杖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像首跨越民族的战歌。
其其格在帐外送陈风时，突然发现个黑影在盟约文书旁鬼鬼祟祟。
她悄悄绕到对方身后，突然大喊一声：
“抓小偷！”
黑影吓得转身就跑，怀里的火折子掉在地上，差点点燃旁边的草料。
陈风的箭立刻射过去，射中对方的脚踝，黑影扑倒在地，露出腰间的后金腰牌。
“是图尔格的亲信！” 陈风将黑影捆起来时，发现他怀里揣着罐火油，“想烧盟约文书！”
其其格捡起掉在地上的火折子，往黑影脸上晃了晃：
“说，还有多少同党？”
黑影的牙齿打着颤，刚要开口，突然猛地咬向自己的舌尖，黑血从嘴角溢出 —— 又是锦衣卫的毒杀手段。
林宇站在篝火旁，望着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盟约文书，断水剑的剑穗在火光里轻轻晃动。他知道，这场盟会只是暂时的平静，后金的挑拨、锦衣卫的阴影，都像草原上的暗礁，随时可能颠覆这艘刚刚起航的同盟之船。但此刻，看着蒙古牧民与明军士兵在篝火旁共舞，听着不同语言的歌声在夜空里交织，他突然觉得，只要人心齐，再大的风浪也能闯过去。
娜仁的拐杖在他身边顿了顿，银饰的反光映在他的脸上：
“林将军，” 她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草原的狼，最怕团结的猎人，” 她往篝火里添了块干牛粪，火星腾起时，她的目光变得格外明亮，“咱们就是最团结的猎人。”
林宇举起酒碗，与娜仁共饮。马奶酒的辛辣在喉咙里燃烧，像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远处的草原上传来狼嚎，但这次，听起来更像是在恐惧，在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