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梦》第八卷 第七十西章:京城的封赏与暗流
崇祯西年五月中旬的京城,太和殿的琉璃瓦在初夏的阳光下泛着金辉,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像串悬在半空的玉珠。
崇祯帝坐在御座上,手指着案上的喜峰口捷报,墨迹在宣纸上晕开淡淡的云纹 —— 史可法的奏疏终于绕过周延儒的阻拦送到御前,“斩杀后金将领七名,击溃联军三万” 的字句被他用朱笔圈了又圈,像团跳动的火焰。
“陛下捏捷报的指节泛着红。”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站在侧旁,拂尘上的银丝被阳光照得透亮,他往御案上添了盏新沏的龙井,茶汤在白瓷碗里漾出碧色的涟漪,“兵部刚递了封赏拟稿,” 他的尖嗓带着刻意的柔和,“说林宇可封参将,陈风授游击,苏瑶……” 他顿了顿,“拟赏归真堂白银千两,赐‘护国义士’匾额。”
周延儒的府邸设在东城的胡同深处,青漆大门上的铜环被得发亮。
他坐在书房的紫檀木椅上,手里把玩着块和田玉佩,玉面上的 “忠” 字被指腹磨得光滑 —— 亲信刚从宫门外回来,说史可法的奏疏终于到了御前,周延儒的指节突然收紧,玉佩在掌心硌出浅浅的印子:
“林宇不过是个江湖草莽,” 他往地上啐了口茶沫,“凭什么封参将?比边关守了十年的老将还风光?”
史可法的寓所里,晨光透过窗棂落在案上的战报上。他往封赏拟稿的空白处添了句 “苏瑶运筹帷幄,功不可没”,笔尖在 “千两白银” 西个字上停了停,忽然想起苏瑶在算筹上标注的粮草缺口,便又加了段 “恳请陛下追加粮草补给,以固边防”。
门外传来脚步声,李香君的侍女捧着个锦盒走进来,盒里装着支雕花木簪,簪头的梅花里藏着张卷成细条的纸。
李香君站在秦淮河画舫的甲板上,水袖被晚风拂得轻扬。
她望着对岸周延儒府邸的方向,那里的灯笼亮得格外早,隐约能看见几个身影在书房里晃动 —— 从内线处得知,周延儒正与几个言官商议,要在朝堂上弹劾林宇 “私通蒙古,拥兵自重”。
她将写着消息的纸条卷进木簪,递给侍女:
“务必亲手交给史大人,”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告诉史大人,周延儒的奏折己经拟好了。”
太和殿的朝会在辰时开始,文武百官按品级排列,朝服的衣袂在金砖上扫出细碎的声响。
崇祯帝举起喜峰口的捷报:“林宇、陈风、苏瑶等人,力抗联军,保我边关,” 他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带着难得的激昂,“传朕旨意,林宇升参将,赏黄金百两;陈风授游击,赏白银五百两;苏瑶……” 他顿了顿,“赏归真堂白银千两,赐‘护国义士’匾额,准其参与边关防务议事。”
周延儒突然出列,朝服的下摆扫过金砖的缝隙:
“陛下,臣有异议!” 他的玉如意在手里转了个圈,“林宇出身草莽,骤登高位,恐难服众;苏瑶一介女子,参与防务议事,有违祖制,” 他往御案方向拱了拱手,“更何况,蒙古部落反复无常,林宇与之往来密切,” 他的声音突然压低,“臣担心…… 养虎为患啊……”
史可法立刻出列反驳,朝服的领口被他拽得微敞:
“周大人此言差矣!” 他往地上重重一跪,金砖被震得嗡响,“林宇变卖私产充军饷,苏瑶算筹定战局,陈风箭射联营,” 他从袖中掏出塘报,“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比空穴来风的揣测实在!” 他的目光扫过群臣,“若因出身贬斥功臣,日后谁还敢为朝廷效力?”
崇祯帝的手指在御案上敲击着,节奏忽快忽慢。他望着阶下争执的两人,忽然想起天启年间的党争,心头像压了块石头。
“周爱卿,” 他开口时声音带着疲惫,“林宇等人的功绩,有战报为证,” 他往史可法手里看了眼,“史爱卿说的,也有道理,” 他最终拍了拍案,“封赏照准,至于防务议事,让苏瑶先以顾问身份参与,看看再说。”
周延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玉如意在袖中攥得发白。
退朝后,他在午门外拦住几个言官,将弹劾林宇的奏折底稿递过去:
“你们看,” 他指着上面的 “私通蒙古” 字样,“这是从巴林部落截获的书信,”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要你们联名上奏,我保你们官升一级。”
底稿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仓促伪造的。
史可法回到寓所时,侍女正捧着木簪等在门口。他拆开藏在簪头的纸条,眉头瞬间拧成个疙瘩 —— 纸条上写着周延儒与言官的密谋,连弹劾奏折的内容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好个周延儒,” 他将纸条往烛火上一凑,火苗舔舐着麻纸,“竟想用这种手段构陷功臣!”
他立刻提笔写了封密信,打算派人快马送往喜峰口。
李香君的画舫上,琵琶声突然停了。
她望着岸边疾驰而过的信使,知道史可法己经收到消息。
船夫在此时禀报,说周延儒的亲信正在秦淮河一带搜查,似乎在找传递消息的人。
“知道了,” 李香君往舱内走去,水袖扫过船舷的铜环,“把那几个知情的船娘先送到城外的寺庙避避。”
周延儒的府邸里,言官们的议论声越来越高。他们围着弹劾奏折的底稿,有的点头附和,有的则面露犹豫。
“诸位放心,” 周延儒往每人手里塞了个沉甸甸的信封,“这里面是定金,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信封里的银子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像块块压人心魄的石头。
史可法的密信在暮色里送出京城,信使骑着快马,沿着官道疾驰。他不知道,周延儒早己在沿途布下了眼线,只等密信送出,就截下来当作 “史可法与林宇勾结” 的证据。
官道旁的树林里,几个黑衣人正擦拭着腰间的弯刀,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崇祯帝在御花园的凉亭里翻看苏瑶的算筹记录,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符号虽然看不懂,却能感受到其中的精密。
王德化在此时禀报,说周延儒的亲信正在宫外散布林宇的谣言。
“知道了,” 崇祯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朕口谕,谁再敢妄议功臣,以诽谤罪论处。”
夜色渐深时,周延儒的书房里还亮着灯。他望着窗外的月光,手里的玉佩突然掉在地上,摔出道裂纹。
“林宇,苏瑶,” 他的声音带着怨毒,“你们坏我好事,我定要让你们好看!” 他往亲信手里塞了个令牌,“去,把那几个眼线撤回来,” 他的语气突然软了下去,“陛下好像起疑心了。”
史可法站在寓所的窗前,望着喜峰口的方向。他知道,京城的暗流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边关。桌上的密信己经送出,但愿能赶在周延儒动手前抵达林宇手中。
远处的钟鼓楼传来三更的钟声,在寂静的夜里荡出很远,像声沉重的叹息。
李香君的画舫在秦淮河上缓缓移动,灯笼在水面投下晃动的光斑。
她望着岸边逐渐散去的黑衣人,知道暂时安全了。
琵琶声再次响起,曲调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像根紧绷的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
京城的夜色里,封赏的喜悦与暗流的涌动交织在一起,像幅浓淡不一的水墨画。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或明或暗地较量着,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喜峰口,还不知道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