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梦》第六卷 第五十五章:宁远守卫战
崇祯三年十二月的宁远城,寒风卷着雪粒抽打在城墙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无数支后金的箭矢在提前示威。
袁崇焕站在垛口旁,黑色罩甲上结着层薄冰,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 从京城传来的消息在袖中发沉,“林宇入狱” 西个字被雪水洇得模糊,像块冰疙瘩堵在胸口。
“将军攥刀柄的力道能把铁环捏变形。” 老兵赵老栓往袁崇焕手里塞了碗热姜汤,粗瓷碗在冻得发红的手里微微发烫,“陈壮士的箭囊在西城垛口摆着呢,三姑娘正用算筹在城楼上划来划去,就像当年苏先生在时一样,总能算出些门道来,比咱们瞎撞强多了。”
他望着远处后金营地的方向,狼烟在雪幕里散成灰黄色的雾。
苏瑶的算筹在城楼的木案上排出 “七星” 阵型,每个时辰的风向变化被她用朱砂标在羊皮纸上。
“归真堂的孩子们此刻该在暖房里搓冻疮膏,” 她的指尖划过 “西北风三级” 的字样,墨点在纸页边缘冻成细小的冰晶,“陈风的箭杆早该换了,昨日在城头被雪冻裂个细纹,还舍不得扔,跟他在皮岛把断箭当撬棍开弹药箱一个毛病。”
陈风蹲在西城垛口后擦拭箭矢,右臂的绷带在寒风里硬得像块木板。
“三妹算准了后金卯时会攻城,” 他往箭囊里添了支穿甲箭,箭羽上的雪粒被呵出的热气融化,“大哥在京城要是知道这阵仗,断水剑得出鞘三次,比咱们城墙上的火炮还急。”
他的目光扫过城下的开阔地,冻土被马蹄踩出密密麻麻的坑,像块被砸烂的铜器。
卯时三刻,后金的号角声突然撕裂雪幕,像头受伤的野兽在旷野里咆哮。
三万骑兵举着黑旗冲过来,马蹄掀起的雪雾遮天蔽日,最前排的士兵推着十门新型火炮,炮口的螺旋纹在晨光里闪着冷光 —— 与林宇默写的图纸一模一样,炮身比宁远城的火炮粗了近一倍,像群蹲伏的铁兽。
“放箭!”
袁崇焕的吼声在城墙上回荡,震落了垛口上的积雪。
士兵们的箭矢像雨点般落下,却被金兵的盾牌挡得七零八落。
陈风的穿甲箭带着破空声飞出,精准地射穿盾牌的缝隙,正中炮手的咽喉,箭羽在风雪里颤个不停。
“二哥的箭比星子还准!” 苏瑶在城楼大喊,算筹在羊皮纸上划出金兵的进攻路线,“左翼是佯攻,主力在正南!”
后金的火炮突然轰鸣起来,炮弹擦着城楼飞过,将东侧的垛口炸得粉碎。
砖石混着雪块砸下来,三名士兵来不及躲闪,瞬间被埋在废墟里。
“这炮的射程比咱们远两百步!” 赵老栓的吼声里带着恐惧,他举着的盾牌被弹片划开道口子,“三姑娘快算算,怎么才能躲开!”
苏瑶的算筹在纸上飞快移动,突然停在 “巳时风向转东南” 的标注处。
“袁将军,” 她探出身子大喊,雪花扑在脸上像针扎,“让正南的弟兄撤到第二道防线,等风向变了再反击,比硬扛省七成力气!”
她的羊皮纸被狂风吹得哗哗作响,却死死按在木案上,上面的红圈正好圈住金兵火炮的盲区。
陈风的箭矢突然转向后金的炮兵阵地,三支火箭拖着火尾撞在炮身的弹药箱上,爆炸声震得城墙都在抖。
“炸得好!” 他笑着又射出一箭,却发现右臂的伤口裂开了,血顺着箭杆流到手上,在冻雪上滴出串红点子,“这点伤比在皮岛被倭寇砍的轻多了!”
就在此时,城中突然传来喊杀声。
苏瑶在城楼往下看,只见百余名士兵举着刀冲向城门,为首的将领穿着熟悉的银甲 —— 竟是袁崇焕最信任的亲信李守备。
“是内奸!”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算筹 “啪” 地掉在地上,“他在打开城门!”
李守备的佩刀劈开城门的门闩,铁锁在雪地里蹦出老远。
三十多个金兵趁机冲进来,挥舞着弯刀砍向手无寸铁的百姓。
“袁崇焕害我全家,今日我要报仇!” 李守备的吼声里带着疯狂,他往城下扔出捆绳索,“后金的弟兄快上来,宁远城是咱们的了!”
城墙上的士兵顿时乱了阵脚,不少人转头去看袁崇焕,眼神里满是怀疑。
袁崇焕的脸色像被冻住的湖面,他拔出佩刀指向李守备:
“我待你如兄弟,你竟勾结外敌!” 他的声音里带着痛心,却没有丝毫犹豫,“陈壮士守住火炮,我去堵城门!”
陈风的箭矢突然射向李守备的战马,马腿被射穿的瞬间,李守备从马背上摔下来,在雪地里滚出老远。
“想跑?” 陈风冷笑一声,正要再射,却发现后金的火炮转向了城门方向,“三妹快让开!”
他的吼声还没落地,炮弹己经呼啸而来,将城门左侧炸出个丈宽的缺口。
金兵像潮水般从缺口涌进来,陈风的箭矢很快就用完了。
他抓起地上的断矛冲上去,右臂的伤口被冻住又裂开,血在矛杆上凝成暗红的冰。
“跟他们拼了!”
他的吼声里带着血腥味,矛尖刺穿金兵的胸膛,却被另一个士兵的刀划开后背。
“二哥!”
苏瑶在城楼看得心都揪紧了,抓起旁边的火铳就往下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突然从城楼跃下,断水剑带着寒光劈开涌来的金兵。
“大哥!”
陈风的眼睛瞬间亮了 —— 林宇的囚服还没换,上面的血渍混着雪水,却挡不住断水剑的锋芒,剑刃划过之处,金兵的头颅滚得满地都是。
“我在大牢里就听见炮响了。” 林宇的声音带着沙哑,他一剑挑飞李守备的佩刀,剑尖抵住对方的咽喉,“温体仁许了你什么好处?”
断水剑的剑穗上还沾着京城大牢的霉味,此刻却在风雪里扬得笔首。
李守备的脸在剑尖前扭曲着:
“袁崇焕通敌的证据在我靴子里,” 他突然狂笑起来,“你们都得死!” 他猛地撞向剑身,断水剑顺势刺穿他的胸膛,临死前还死死盯着袁崇焕,“你也跑不了……”
林宇从他靴子里掏出的纸,竟是温体仁与李守备的密信,上面写着 “杀袁崇焕,献宁远城,封世袭总兵”。
“袁将军清白了!” 他将信纸举过头顶,声音在风雪里传得很远,“是温体仁勾结内奸!”
城墙上的士兵顿时士气大振,赵老栓举着断矛喊道:
“杀金兵!护宁远!”
苏瑶趁机在城楼敲响铜锣,三长两短的声信号让分散的士兵迅速归位。
陈风捡起地上的弓箭,左臂拉弦右臂搭箭,虽疼得龇牙咧嘴,箭羽却精准地射向金兵的指挥官。
巳时的风果然转了向,东南风卷着雪花扑向后金的阵地。
苏瑶立刻大喊:“放火铳!”
城墙上的火铳手顺风射击,铅弹在风里飞得更远,后金的火炮阵地顿时一片混乱。
陈风的火箭借着风力,接连点燃三个弹药箱,爆炸声将金兵的冲锋阵型彻底打乱。
林宇的断水剑在城门缺口处舞成道白光,剑刃劈开金兵的铠甲像切豆腐。
他每前进一步,身后就倒下一片尸体,积雪被血染成暗红,在脚下凝成滑腻的冰。
“守住这口气!” 他的吼声里带着喘息,断水剑突然卡住一个金兵将领的咽喉,“告诉皇太极,宁远城是块硬骨头!”
午后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在布满血污的城墙上。
后金的号角声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撤退的意味。
金兵像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的尸体和被炸毁的火炮,城门口的缺口处,林宇、陈风、袁崇焕背靠背站着,彼此的铠甲上都溅满了血,却没有一个人倒下。
苏瑶从城楼跑下来,算筹在怀里叮当作响。她先给陈风的伤口敷上药,又把温体仁的密信递给袁崇焕,手指冻得发紫却异常稳定:
“父亲说过邪不压正,就像二哥的箭再偏也能射中靶心,” 她望着林宇身上的囚服,眼圈突然红了,“大哥怎么回来的?”
林宇的断水剑插在雪地里,剑穗上的血珠正在融化:
“史大人用身家性命担保,加上姚思孝送来的新证据,陛下暂时放我回来助战,” 他踢了踢李守备的尸体,“没想到正好赶上这出,比在京城大牢里听墙角有意思多了。”
袁崇焕望着城下的狼藉,突然跪倒在雪地里,声音带着哽咽:
“宁远城保住了,可……”
他的话没说完,却被林宇扶起,断水剑的剑柄撞在两人的甲胄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后面的账,咱们慢慢算。” 林宇望着京城的方向,断水剑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温体仁欠的,不止是宁远城的血债。”
陈风捂着伤口笑起来,箭囊里虽然空了,眼里的光却比炮口的火光还亮。
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被血染红的雪地上。
宁远城的炊烟在暮色里升起,混着火药和血腥的气味,像首悲壮的歌。
城墙的缺口处,士兵们正在加紧修补,夯土的号子声在寒风里起伏,每一声都像是在宣告 —— 这座城,这群人,绝不会轻易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