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梦》第六卷 第五十二章:内奸疑云
崇祯三年十月的宁远城将军府,寒夜的月光像淬了冰的银霜,洒在青石板铺就的庭院里,映得檐角的铁马发出清冷的叮当声。
林宇坐在书房的案前,断水剑斜倚在雕花梨木椅旁,剑鞘上的寒气让周遭的空气都透着凛冽 —— 从军械库带回的火药账册在掌中发沉,“短缺三千斤” 的字样被朱笔圈得刺眼,像一道扎在心头的刺。
“大哥盯着账册的眼神能把纸页看穿。” 陈风靠在门框上擦拭箭矢,右臂的绷带在烛光里泛着淡淡的黄,他往林宇手里塞了块热乎乎的烤红薯,是府里厨娘给的,“三妹说这些数字比盐商的假账还绕,就像后金细作的话藏着好几层意思一个德性,都是给这将军府裹了层迷雾。”
苏瑶的算筹在账册旁排出 “九宫” 阵型,每个可疑将领的行踪被她用朱砂标在羊皮纸上。
“归真堂的孩子们此刻该在灯下练字,” 她的指尖划过 “王参将” 的名字,墨点在纸页边缘晕开一小团,“陈风的箭囊早该换了,昨日在城头被火炮震出个小豁口,还舍不得扔,跟他在皮岛把断箭当笔给伤员画符一个毛病。”
袁崇焕披着件厚重的棉袍走进来,袍角沾着城外的霜雪。
“林少侠有什么发现?” 中年将领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眼窝深陷,布满血丝,“昨夜西城的火炮又哑了三门,偏偏后金的游骑就从那边来试探,就像有人在他们耳边报信一样,比陈壮士射箭的准头还邪门。”
他把手里的军情简报拍在案上,纸页上的 “敌军动向” 与实际进攻路线分毫不差。
林宇的目光扫过书房墙上的宁远城防图,图上标注的火炮位置有几处被人用指甲划出淡淡的痕,恰好是昨夜失灵的那几门。他忽然想起苏明哲《兵法要略》里的记载:
“谋逆者,常于细微处露马脚”。伸手抚过那些划痕,指腹能感受到残留的粉末,与军械库地窖里的莲花纹木箱材质相似。“袁将军,”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请把近期接触过城防图的将领名单给我。”
断水剑的剑穗在烛光下轻轻晃动,像在掂量人心的重量。
苏瑶的算筹在名单上飞快移动,突然停在 “李守备” 的名字上:
“此人负责火炮维护,昨日却称病未在岗,” 她往羊皮纸上添了行小字,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格外清晰,“父亲说过反常即为妖 —— 就像二哥在皮岛时,那些突然勤快起来的伙夫,多半是细作。”
她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是巡夜的士兵在庭院里与什么人起了争执。
陈风抓起弓箭就冲了出去,右臂的旧伤在快步奔跑中隐隐作痛。
“三妹看好账册,” 他的吼声在寂静的府里回荡,“我去看看是谁在半夜捣鬼!”
跑到庭院时,正见两个士兵扭着一个黑影,那人怀里揣着个油纸包,挣扎间掉在地上,滚出几页纸,上面的字迹在月光下依稀能看出是军防部署。
林宇紧随其后走出书房,断水剑在手中微微握紧。
他捡起地上的纸页,上面的笔迹与城防图上的划痕出自同一人之手。
“搜他身!”
林宇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如炬地盯着那黑影。
士兵从那人怀里搜出一块木牌,上面刻着的莲花纹与昨日俘获的细作身上的标记一模一样,只是纹路更复杂些。
“说!谁指使你的?”陈风的箭矢抵住那人的咽喉,弓弦拉得紧紧的,手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再不说就尝尝箭穿喉咙的滋味,比被后金的刀砍了还难受!”
那人却紧闭着嘴,眼神里满是恐惧,却硬是不肯吐露半个字,像是被什么人下了死命令。
苏瑶走到那人身旁,仔细打量着他的衣着:
“你是火炮营的兵卒吧,”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力,“袖口的油渍是火炮的硫磺味,鞋上的泥是西城炮位那边的红土 —— 你不是主动要做细作,是被人胁迫的,对吗?”
她从那人的衣领里找出一小截布条,上面绣着个 “莲” 字,针脚粗糙,像是匆忙绣上去的。
袁崇焕看着那块莲花木牌,脸色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
“看来莲台会的手伸得比我们想的还长,” 他一拳砸在廊柱上,震得廊下的灯笼摇晃不止,“这些人藏在军中,就像埋在脚下的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将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或惊讶或愤怒的表情,让人猜不透心思。
深夜的将军府,烛光在窗纸上投下晃动的人影。
林宇坐在案前,断水剑的剑刃在烛光下泛着冷光,映出他紧锁的眉头。
陈风在庭院里来回踱步,箭矢在箭囊里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像他按捺不住的怒火。
苏瑶则在一旁重新梳理着账册,算筹在她手中飞快地移动,试图从混乱的线索中找出一条清晰的脉络。
“依我看,首接把那几个有嫌疑的将领抓起来审,” 陈风的声音带着急躁,“严刑拷打之下,不信他们不招!”
苏瑶摇摇头:“二哥别急,” 她指着账册上的一处记录,“这些将领的行动看似没有关联,但都与火药短缺的时间点吻合,我们得找到更确凿的证据,不然打草惊蛇,反而会让幕后之人更加警惕。”
林宇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三妹说得对,” 他的声音里带着忧虑,“内奸一日不除,我们的部署就像摆在明面上的棋,后金看得一清二楚,这仗没法打。”
他想起昨日城头上士兵们冻得发紫的脸,想起那些锈迹斑斑的兵器,心中的焦虑像潮水般涌来。
天快亮时,巡城的士兵匆匆来报,说在东城外发现了一具尸体,是昨夜负责传递军情的兵卒,身上插着一支箭,正是陈风的箭。陈风一听就急了:
“我明明射的是他的胳膊,想留活口,怎么会死人?” 他抓起弓箭就往外冲,“我去看看!”
众人赶到东城外,只见那兵卒躺在雪地里,己经没了气息。
陈风拔出尸体上的箭,仔细一看:
“这不是我的箭,” 他的声音带着惊讶,“我的箭尾有个小缺口,这个没有。”
苏瑶蹲下身,检查着尸体:
“他是被人灭口的,” 她指着兵卒脖子上的勒痕,“箭是后来插上去的,想嫁祸给二哥。”
从兵卒怀里搜出一封密信,上面的字迹与城防图上的划痕一致,内容是告知后金西城火炮失灵的消息。
信的末尾画着一个简略的莲花图案,比之前发现的木牌上的图案少了几片花瓣。
“这是他们内部的等级标记,” 苏瑶的目光闪烁,“花瓣越少,等级越低,看来我们离幕后之人越来越近了。”
回到将军府,林宇将密信递给袁崇焕:
“袁将军,现在可以确定,内奸就在我们身边,而且职位不低,” 他的声音沉重,“我们必须尽快找出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袁崇焕点点头:“林少侠放心,我会配合你们,”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这内奸揪出来!”
晨光透过窗棂照进将军府,给冰冷的庭院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林宇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心中明白,这场寻找内奸的较量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但他知道,无论多么困难,都必须坚持下去,因为这关系到宁远城的安危,关系到无数将士的性命。
陈风的箭囊被他重新整理好,箭矢在里面排列得整整齐齐。
“等找出内奸,我非要亲自射他一箭不可!”
他的语气坚定,右臂的旧伤似乎也忘了疼痛。
苏瑶的算筹在羊皮纸上排出新的阵型,每一个算珠都像是一个希望的火种,在这寒冷的清晨里闪烁着微弱却执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