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梦》第五卷 第西十西章：莲台迷雾
崇祯三年西月的登州城外，雨雾像化不开的浓墨，把古寺的飞檐染成幅写意画。
林宇站在 “海潮庵” 的山门前，断水剑的剑鞘挂着草叶上的水珠 —— 从府衙带来的铜扣星图在怀中发烫，拼合后的 “莲台星” 位置，与寺门匾额上的题字落款完全重合，像颗藏在雾霭里的孤星。
“大哥盯着匾额的眼神能把木头看出洞。” 陈风靠在寺前的老柏树下擦拭箭矢，右臂的疤痕在湿冷空气里泛着青灰，他往林宇手里塞了块枣泥糕，是山脚下阿婆给的，“三妹说这寺庙的梁柱里定有蹊跷，就像密信里的字藏着两种意思一个德性，都是给清静地方缠了层乱麻”。
苏瑶的算筹在寺志残页旁排出 “八卦” 阵型，每个佛像的位置被她用朱砂标在羊皮纸上。
“归真堂的孩子们己能认出五种星象，” 她的指尖划过 “莲台殿” 的字样，墨点在纸页边缘晕成圈，“陈风的箭囊早该换了，昨儿在府衙被檐马撞出个豁口，还舍不得扔，跟他在皮岛把断箭当撬棍开宝箱一个毛病。”
住持慧能披着灰色僧袍从雨雾中走出，念珠在他掌心转出温润的光泽。
“施主们来得巧，” 老和尚的眉须上挂着雨珠，说话时带着山泉水般的清润，“恰逢本寺莲台殿重修，只是近来总有些面生的香客，对着梁柱上的莲花纹出神，倒比陈施主擦箭的专注度还高呢。”
他袖口露出的僧袍暗纹，竟与铜扣上的莲花纹隐隐相合。
林宇的目光扫过殿内的十八罗汉像，发现每个佛像的底座都刻着极小的星图。
他忽然想起苏明哲《星象杂记》里的记载：
“莲台者，北斗之隐象也”。伸手触碰最东侧的罗汉脚掌，石质冰凉中透着异样的温润，像藏着暖炉的夹层。“师父可知这些佛像的年代？”
他问话时，雨珠正从断水剑的剑穗滴落，在青砖上砸出细碎的水花。
苏瑶的算筹在佛像间距间丈量，突然停在殿中央的莲台座前：
“这莲台的八方莲花瓣，每片的弧度都对应不同的星轨角度，” 她往缝隙里塞了片竹叶，“父亲说过真正的星图机关，往往藏在最显眼的地方 —— 就像二哥的箭总爱藏在箭囊最外侧，看着普通却最顺手。”
话音刚落，莲台突然发出轻微的转动声，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暗格。
陈风的箭矢突然指向西北角的立柱。
柱身上的莲花纹在水汽中泛出极淡的金光，纹路走向与盐场星图的 “破军阵” 完全吻合。
“这木头里定是空的，” 他用箭杆敲了敲柱身，发出空洞的回响，“三妹快看，木纹里嵌着的金丝，跟水城船桨的铜丝成分一样。”
说着便要伸手去抠，却被慧能轻轻拦住。
“施主且慢，” 老和尚从袖中取出片青铜残片，“十年前有位姓苏的官员曾来过，留下这个说‘莲开需待有缘人’，” 他将残片放在莲台暗格里，恰好填补其中处缺口，“当时他还说，这些莲花纹若是被心术不正者破解，会引来滔天祸事，比陈施主箭袋里的毒箭还凶险呢。”
林宇认出那残片正是苏明哲常用的砚台碎片，背面刻着的 “归真” 二字己被岁月磨得浅淡。
他忽然想起昨夜府衙的铜扣星图，将其中五枚按方位嵌入莲台花瓣，暗格内竟缓缓升起个石匣，匣盖上的莲花纹比密信上的多了道 “悔” 纹。“这是父亲的笔迹！”
苏瑶的指尖抚过石匣，算筹在羊皮纸上排出的星图，与匣内绢布上的完全重合。
陈风突然拽着两人躲到佛像后 —— 雨雾中窜出几个黑衣人，腰间的莲花令牌在暗处闪着冷光。
为首者甩出的飞镖擦过林宇耳畔，钉在柱上的镖尾竟刻着与铜扣相同的星图。
“这些人比盐场的细作狠多了，” 陈风搭箭上弦，“三妹说过见招拆招，先让他们尝尝箭簇的厉害！”
慧能却突然挡在众人身前，念珠在他掌心转得飞快：
“都是迷途之人，何必再添杀业？”老和尚的声音陡然提高，震得檐角的雨珠簌簌落下，“十年前苏大人就说过，莲台会本是救苦救难的善会，是被别有用心者改成了谋逆的工具，就像这寺庙的香火，本是供奉菩萨，却被某些人用来传递暗号。”
激战中，林宇的断水剑劈开黑衣人的令牌，发现里面藏着半张威海卫布防图。
苏瑶的算筹在混战中跌落，却恰巧卡在莲台的齿轮处，暗格内突然弹出更多绢布，上面记载着莲台会被魏党渗透的全过程。
陈风的箭矢射中最后个黑衣人，那人临死前扯下面罩，竟是府衙文书刘墨卿，嘴里还念叨着：
“莲花开时，星落归位……”
暮色漫过古寺时，雨雾渐渐散去。
林宇将石匣内的绢布仔细收好，陈风正用箭杆疏通被暗器卡住的莲台机关，苏瑶的算筹在羊皮纸上重新排列，与天边渐显的北斗七星形成奇妙的呼应。
慧能望着莲台殿的匾额，轻声道：“苏大人当年埋下这些，就是盼着有朝一日能还莲台会个清白，就像这雨过天晴，总能见着太阳。”
陈风突然指着莲台底座的凹槽：
“这里能放下府衙的铜扣！” 他将十枚铜扣一一嵌入，整座莲台竟缓缓升起，露出底下的通道，墙壁上的壁画记录着莲台会救济渔民的往事。“三妹快看，这壁画里的船桨，跟水城发现的一模一样！”
苏瑶却注意到壁画角落的题字，与苏明哲判词里的笔迹如出一辙。
林宇望着通道深处的微光，断水剑的剑穗在晚风中轻轻摆动。
他忽然明白，所谓的莲台迷雾，不过是人心的迷雾，就像这古寺的雨雾，看似浓得化不开，只要拨开表象，总能见着真相。陈风拍着他的肩膀：
“再不走赶不上回府衙的路了，难道要学三妹对着星图算到天亮？”
苏瑶闻言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手里的算筹却悄悄记下了通道的方位。
古寺的暮色里，西人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算筹、箭矢、断水剑与念珠在青砖上投下交错的影子。
远处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混着寺内钟声的余韵 —— 这乱世里的迷雾，哪怕笼罩千年，也总能在执着的探寻中透出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