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蓟辽烽烟

2025-08-17 3776字 7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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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梦》第二卷 第十五章:蓟辽烽烟

天启七年的北风裹着雪粒子,打在山海关的城楼上噼啪作响。

林宇站在箭垛后,看着断水剑的剑穗在风中剧烈晃动 —— 那半幅丝绦是苏瑶昨夜用战车的皮革补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任何锦缎都更让人心安。

“大哥的剑该擦了。”

陈风靠在城砖上打磨弩箭,他的左臂己能放下,但抬臂时还会牵动伤口,是天牢密道里被落石砸的。

弩机上的铜锈被磨掉后,露出下面刻着的 “蓟辽” 二字,是昨夜从镇抚司佥事那里得知的,魏良卿的火器就藏在这两字标注的烽火台。

苏瑶从城楼的火盆后探出头,手里还攥着块烤得滚烫的红薯。

“二哥又在偷懒,” 她将个油纸包扔给林宇,里面是用关外的野山枣做的糕,“这是给袁崇焕督师的幕僚准备的,他有胃寒的毛病。”

纸包散开时,甜香混着城楼下飘来的马粪味,竟压过了火药的硝石气。

林宇的目光落在关外的烽火台上。

最远的那座在雪雾里只剩个黑影子,按照佥事刻在船板上的记号,那里藏着魏良卿与后金交易的账册。

“申时三刻出发,” 他忽然压低声音,断水剑在阳光下划出冷弧,“我带一队夜不收探路,三妹去驿站联络督师的人,二哥在烽火台西侧接应。”

“凭什么你去探路?” 陈风的弩箭突然指向关外的雪原,那里的枯草在风中摇晃,像极了潜伏的后金细作。“万一中了埋伏呢?上次在天牢,你就差点被李千户的淬毒短刀伤到。”

苏瑶忽然从火盆里夹出块红炭,在雪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二哥这是担心大哥?” 她的指尖触到陈风冻得发红的鼻尖时,对方像被烫到般缩了缩,“父亲的账册里记着,蓟辽的夜不收都是百战余生的汉子,跟着他们走准没错。”

申时的梆子刚响过第三声,林宇己跟着夜不收钻进了雪原。

积雪没到膝盖,每走一步都要陷下去半尺,断水剑的剑鞘在雪地里拖出条浅沟,像极了苏明哲在天牢岩壁上刻的字迹。

“前面就是黑风口,” 领头的夜不收突然停下,指着远处的山坳,“去年有队运粮兵在这儿被后金的游骑截杀,连骨头都没剩下。”

林宇的指尖抚过块冻在雪里的头盔,甲片上的锈迹里嵌着半片箭羽 —— 是后金特有的雕翎箭,按照袁崇焕的密信,这种箭只有贝勒的亲卫才能使用。

“他们来了。”

他忽然压低声音,断水剑出鞘的瞬间,雪地里突然冒出十几个黑衣人影,弯刀在雪光里泛着冷绿,是淬了毒液的。

陈风在驿站的行动比预想中曲折。

他刚亮出袁崇焕的令牌,就被个瘸腿的驿卒用扁担拦住。

“魏公公的人刚来过,” 驿卒的唾沫星子溅在令牌上,“说要抓几个往烽火台送信的奸细。”

他的瘸腿在地上画着圈,脚印竟与天牢千户的靴底纹路一模一样。

苏瑶在驿站的粮仓里发现了更惊人的东西。

粮囤的缝隙里卡着个羊皮袋,拆开的刹那,她被里面的地图惊得后退半步 —— 那上面用朱砂标注着 “后金密道”,入口就在魏良卿藏火器的烽火台底下,落款日期正是苏明哲入狱的第二天。

地图边角画着个小小的莲花,是救婴会的记号,想来是莲姑的同路人留下的。

林宇与后金细作的厮杀己到白热化。

对方的弯刀招式诡异,像是融合了东厂的锁喉功与萨满的巫术,刀风里竟带着股腥甜 —— 是人血混着马奶酒的味道。

“这些人不是普通游骑,” 他的断水剑挑飞个细作的弯刀,剑尖突然在对方咽喉上划出火星,“看他们的虎口,是常年握火枪的痕迹。”

细作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指尖却在雪地里划出个 “火” 字。

林宇忽然想起镇抚司佥事的话,魏良卿给后金的火器里混了批劣质品,可能会在使用时炸膛。

“快撤!”

他的断水剑横扫而出,剑光过处,雪地上溅起的血珠瞬间冻结,像极了南京织造局染缸里的靛蓝。

陈风在烽火台西侧的埋伏圈己布置妥当。

他将弩箭架在块冻石后,箭头对准通往烽火台的唯一路径,那里的积雪被故意扫开,露出下面埋着的铁蒺藜 —— 是昨夜从山海关守军那里借来的,每个尖刺上都淬了麻药,能让烈马瞬间瘫倒。

“二哥的蒺藜摆反了。” 苏瑶抱着账册副本从雪坡后滑下来,裙摆上沾着的雪粒在火盆边化成水,晕开片深色的痕迹。“父亲的账册里记着,这种蒺藜要尖朝里,不然会伤到自己人。”

她的指尖拂过陈风冻得发紫的耳垂,那里还留着天牢密道里被烛火烫的小疤。

陈风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目光落在远处的烽火台:

“三妹快看,那是什么?” 只见烽火台的顶楼上突然升起股黑烟,在雪雾里扭曲成蛇形,是魏良卿的人发现了他们。“快躲起来!”

他拽着苏瑶钻进个雪洞,洞壁上的冰棱在头顶晃悠,像极了刑部大牢的铁链。

林宇带着夜不收冲到烽火台脚下时,正撞见魏良卿的表兄 —— 那位守将正指挥士兵往马车上搬火器。

“林少侠来得正好,” 守将的甲胄上镶着金边,腰间的玉佩在雪光里泛着绿光,是块和李永贞同款的琉璃假玉,“咱家正愁没人送这些‘礼物’给后金贝勒呢。”

断水剑与守将的长刀碰撞的瞬间,林宇忽然发现对方的刀鞘上刻着个极小的 “魏” 字。

“你就是给后金送火药的内奸?”

他的剑招骤然凌厉,剑尖挑向守将的咽喉,却被对方用刀柄挡住 —— 那刀柄里突然喷出股白雾,是比 “化骨散” 更烈的。

“大哥小心!” 苏瑶的火枪从雪洞后响起,铅弹擦过守将的耳际,打在烽火台的匾额上。“魏良卿的账册在西配殿的佛龛里!”

她的声音带着喘息,裙摆被铁蒺藜勾住,撕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小腿上未愈的疤痕,在雪光中像条蜿蜒的红蛇。

陈风的弩箭紧接着射穿了守将的肩胛。

他从雪洞里冲出来时,破虏枪的枪缨在雪地里拖出条血痕:

“魏老狗的亲戚果然和他一样蠢,不知道火器遇雪会受潮吗?”

他的笑声突然戛然而止,因为看见守将竟点燃了马车里的火药,引线 “滋滋” 地冒着火花,像条窜向烽火台的火蛇。

“快撤!”

林宇背起苏瑶就往雪坡下跑,断水剑劈开挡路的火矢。

烽火台爆炸的瞬间,他看见陈风的身影被气浪掀飞,锦袍在火光里像只折断翅膀的蝴蝶。

“二哥!”

他的声音被爆炸声吞没,怀里的苏瑶突然抓住他的衣襟,指缝间露出半张烧焦的纸 —— 是从守将怀里掉的,上面 “后金” 二字还能辨认。

雪坡下的山洞里,苏瑶正给陈风包扎伤口。

他的左臂又脱臼了,是被气浪掀飞时撞在岩石上的。

“二哥又逞强,” 她的眼泪滴在陈风的伤口上,混着血珠滚落在地,“上次在织造局,你就说过‘保命要紧’。”

陈风忽然笑起来,咳嗽时带出血沫:“三妹这是心疼我?” 他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洞外,那里的雪地上落着片烧焦的莲瓣,“等打完这仗,我请你们吃山海关的驴肉火烧,就是不知道三妹敢不敢吃,上次在秦淮河,你可是被只蚂蚱吓哭了。”

“谁被吓哭了,” 苏瑶嗔怪着转身,却在火光里看见林宇正用断水剑撬着块冻石,石头下露出个暗格,里面藏着个铁盒 —— 盒上的锁己被爆炸震开,里面的账册在硝烟里泛着焦黑,“大哥这是找到……”

“魏良卿与后金的交易明细。” 林宇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抽出最上面的纸,墨迹在雪光里泛着陈旧的黄,“他不仅卖火器,还把蓟辽的布防图也送了出去。”

纸页的边角突然飘落片干枯的箭羽,是后金特有的雕翎,和黑风口雪地里的那片一模一样。

洞外的风雪渐渐小了。

陈风靠在岩壁上,看着林宇和苏瑶在烛光下核对账册,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极了山海关城楼上依偎的石狮。

“等这事了了,” 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疲惫却依旧带着笑意,“咱们去西湖边听潮,让大哥给咱们烤鱼,三妹给咱们唱曲。”

苏瑶的指尖抚过账册上 “袁崇焕” 三个字,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

“边关的雪最干净,能洗去世间所有的污秽。”

这时看着洞外渐渐放晴的天空,看着林宇断水剑上反射的星光,倒比任何时候都更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林宇将铁盒塞进怀里,断水剑的剑穗在烛光里轻轻晃动。

他望着洞外的烽火台残骸,那里的火光己渐渐熄灭,只剩下袅袅的青烟,在雪夜里像条蜿蜒的龙。

“天亮就去见袁督师,” 他的声音很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些账册,定能让魏良卿的党羽无所遁形。”

天边露出鱼肚白时,三人踏着积雪往山海关走去。

苏瑶忽然指着远处的地平线,那里的朝阳正冲破云层,照亮了林宇帽檐上别着的荷叶 —— 叶片上的雪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像极了昨夜烽火台爆炸时,那些在空中绽放的火星。

陈风的弩箭在背上轻轻撞击,像在应和着他们的脚步。

他忽然哼起了秦淮河的小调,虽然跑调跑得厉害,却让这肃杀的蓟辽雪原,生出几分江南的暖意。

林宇的断水剑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剑穗上的半幅丝绦在风里飘动,像在诉说着未完的征程,也像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