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鬼市幽光

2025-08-18 1522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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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丛里的淤泥腥臭刺鼻,冷风吐出嘴里的腐草,耳中还残留着禁苑追兵的呼喝。冷月摊开手心,嵌合的玉珠烫得惊人,笔渡幽冥,血引归途八个篆字像烙在皮肉里。腕骨上第六道血痕正迅速褪成灰白,汴梁城的梆子声隐约穿透水雾——己是子时末刻。

“浆洗房的腰牌废了。”冷月撕下襦裙沾满泥的下摆,露出里面更破旧的麻布裤,“禁军肯定封了西角门。”她突然按住冷风的手,玉珠表面浮出细密纹路:汴河支流某段淤塞的河床下,歪斜的石碑刻着“鬼市”二字,旁边还画了只三脚蛤蟆。

冷风扯了把芦苇盖住头脸:“走水路。”

汴河支流飘满烂菜叶和死鱼,两人贴着驳岸阴影潜行。水门闸口新增了双倍岗哨,火把照得水面泛红。冷风潜入河底,摸到闸门锈蚀的铰链——铰链环扣间隙积着层软泥,刚好够人侧身挤过。冷月跟着钻过时,头发被铁锈刮下一绺。

鬼市入口藏在城西塌了半边的龙王庙后。断碑淹没在齐腰深的臭水里,三脚蛤蟆的刻痕被苔藓盖住大半。冷风抠掉青苔,蛤蟆石眼竟是个活动的铜钮!用力一旋,碑底“咔”地滑开尺宽洞口,阴风裹着霉味扑面而来。

地下甬道陡峭向下,石壁渗着水珠。几个裹黑袍的影子从他们身边飘过,袍角不沾地似的,兜帽下露出的手腕覆满鳞片。冷月攥紧玉珠,珠光勉强照亮前方:狭窄的通道两侧挤满地摊,破草席上摆着生锈的罗盘、干瘪的兽爪,甚至还有半截淌着粘液的触须。一个摊主掀起斗篷,露出半张溃烂的脸:“新货?瞧瞧这个——”枯爪托起颗跳动的眼珠,瞳孔里映出冷风腕上的血痕,“哟…倒计时的肉票啊?”

冷风拽着冷月疾走,背后传来吃吃的低笑。玉珠突然剧烈发烫,牵引着冷月停在一处挂满人皮灯笼的摊位前。摊主蜷在阴影里,脸上扣着半张青铜傩面,哑声道:“换什么?”

冷月摊开手心。玉珠的金芒照亮傩面獠牙,摊主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突然掀开脚边的破木箱。箱内堆满零碎:断裂的玉簪、锈蚀的铜钱……最底下压着半幅褪色的《万家灯火图》,城楼空白处用炭笔潦草勾了座塔——正是大相国寺的琉璃塔!

“笔头换残图?”冷风抓起图角。

傩面人猛按住他的手,指甲漆黑如钩:“再加一道血痕。”冷风腕上第七道红痕应声变淡,灰败迅速蔓延过半。傩面人这才松手,将残图塞进冷月怀里:“笔头离了悯世笔,就是块废玉。想活命,去塔底找‘千手匠’重锻笔杆。”

前方骤然骚动。几个黑袍人撞翻灯笼摊,嘶吼着撕开兜帽——他们头顶嵌着青铜浑仪,齿轮咬住颅骨疯狂旋转!“倮虫部的探子!”有人尖叫。鬼市瞬间大乱,摊主们卷起货物钻入岔道。

冷风护着冷月退向石壁,一个黑袍人却首扑而来!冷月抓起旁边竹筐里的兽骨砸过去,黑袍人头顶的浑仪“铛”地卡住齿轮。趁他僵首,冷风拔出靴里的断竹签,狠狠捅进他脖颈关节。黑血喷溅,竹签竟在伤口里生根发芽,瞬间缠住青铜齿轮!

“走!”冷风扯下黑袍罩住两人,混入奔逃的人流。玉珠滚烫地贴着冷月胸口,珠光在某个岔道口聚成箭头,指向幽暗深处。他们刚拐进去,背后“轰”一声巨响,塌方的石块封死了来路。

甬道尽头是堵青砖墙。冷风摸索砖缝,触到块松动的砖——砖后藏着只三脚铜蛤蟆,蛤蟆嘴里叼着张黄符。玉珠的金芒照上符纸,符上朱砂突然游动起来,汇成两行小字:

寅时三刻,塔影吞月

千手不铸无魂之器

冷月撕下符纸,砖墙无声滑开。腐臭的水汽涌进来,远处大相国寺的琉璃塔尖刺破夜幕,塔身投下的阴影如巨蟒匍匐在汴河上。冷风盯着腕间仅剩二十三天余量的血痕,塔顶悬着的铜钟正映出第一缕天光。

汴梁城的早市喧哗隐隐传来,像蒙着层雾。鬼市的幽光在他们身后彻底熄灭,只有玉珠在掌心发烫,仿佛攥着一粒未熄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