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在羊粪和血痂混合的气味中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蜷在毡帐角落。左臂套着生锈的铁环，环上刻着蛇头骨符——和柔然骑兵腰间的纹饰一模一样。冷月躺在草料堆旁，粗麻袍被血污板结，脊背的青铜脉络己隐入皮肤，只留下蛛网状的灰白瘢痕。毡帐外传来祭鼓的闷响，几十个柔然人正围着篝火剁马骨，黏稠的骨髓滴进陶罐，蒸腾起带着铁锈味的白烟。
“圣石吞日……还剩三天。”一个脸上刺青的老妇掀帘进来，枯手指向冷月锁骨。她腕骨挂着的铜铃嗡嗡震颤，铃舌竟是半截人指骨。冷风低头，看见自己腕骨的“圣石吞日”符咒正渗出黑血，血珠滚落处，沙地钻出青铜蚯蚓般的活物。
篝火旁的剁骨声突然停止。骑兵首领掀帘而入，皮甲上沾着新鲜脑浆。他踢开陶罐，拎起冷月的头发往帐外拖：“腾格里要活祭品！”冷风扑上去，腕骨符咒骤然灼烫，沙地窜出青铜锁链缠住首领脚踝。锁链却像融化的蜡油般滑落——符咒的力量正在消退。
祭坛是块半埋沙地的黝黑巨石，石面蜂窝状的孔洞里伸出干枯手臂。柔然人将冷月绑上石柱，老妇用骨刀划开她小腹。鲜血滴入石孔，孔洞深处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吞咽声。冷风腕骨剧痛，“圣石吞日”的符咒突然离体浮空，化作血线射向巨石——
巨石“咔嚓”裂开缝隙。
缝隙里不是岩石，而是蠕动的青铜内脏。一颗裹着黏液的巨眼在脏腑间转动，瞳孔映出汴梁宫城崩塌的场景：罗盘崩碎的青铜粉末正汇入地脉，流向这颗眼球。冷月突然嘶吼，小腹伤口钻出青铜肉须，肉须顶端绽开莲花状口器，一口咬住巨眼的瞳孔！
眼球爆出黑浆。柔然人惊恐跪地，首领却狂笑着割开自己喉咙，热血喷溅在肉须上。肉须瞬间灰败，巨石裂缝中伸出更多枯手抓向冷月。冷风撞开人群，腕骨残留的符咒灼痕突然发亮——沙地下浮出半截青玉笔杆，正是悯生笔断裂的下半截！
他抓住笔杆捅进巨石裂缝。笔尖触到眼球的刹那，汴梁罗盘的虚影在沙海上空闪现。盘沿灰败的蛇纹突然复活，蛇口咬向笔杆——
“轮回……要闭环了！”冷月挣扎着嘶喊。她脊背的灰白瘢痕裂开，青铜脉络离体缠住笔杆。脉络与笔杆相接的瞬间，巨石内部传来冰层碎裂的巨响。裂缝猛然扩张，露出地底冰窟：一具汉人女尸冻结在冰柱中，心口插着竹簪，簪头金莲的缺口正与悯生笔断裂处严丝合缝。
柔然老妇突然僵首。她腕骨的指骨铃铛炸成粉末，皮肤下凸起游动的颗粒：“汉人的……魂器……”话音未落，她的眼珠“噗”地爆开，眼眶钻出青铜肉须刺向冷风。冷风挥笔格挡，笔尖金芒与肉须碰撞的刹那，冰窟西壁浮出血篆：双生祭，启终局。
骑兵首领的尸体突然立起。他脖腔喷出的血雾凝成傩面人残影，腐白的手骨抓向冰柱中的竹簪：“宿主……归位……”冷月小腹的肉须骤然暴长，莲花口器咬住残影手腕。傩面人尖啸着融化，血雾却渗入冰柱，汉人女尸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
地底传来马蹄轰鸣。沙丘尽头浮现黑压压的骑兵，旌旗上的“魏”字被风撕成破布。箭雨覆盖祭坛的瞬间，冷风将悯生笔插进冰柱——
笔杆的金莲与竹簪的缺口终于嵌合。
青光炸裂，冰窟中的女尸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