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的白幡在暮色里猎猎作响,纸钱灰被风卷着,粘在朱红的门柱上,像未干的血。沈清澜蹲在街角的老槐树后,看着送殡的队伍鱼贯而出,为首的管事面无表情,眼角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不对劲。”萧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正趴在树杈上,玄色披风与阴影融为一体,“安王死得太蹊跷,他府里的侍卫比往日多了三成,还都是生面孔。”
沈清澜摸着袖中那半张药方,母亲的字迹在脑海里愈发清晰。安王既然敢留下陷害沈家的证据,必然在府中藏了更大的秘密。她攥紧手里的青铜钥匙——这是春桃临死前塞给她的,说能打开安王府书房的暗格。
“亥时三刻,西角门换岗。”萧玦从树上跃下,面具上沾着几片枯叶,“我们从那里进去。”
沈清澜点头,指尖无意识地着心口的旧伤。自昨夜得知母亲是先帝才人,她总觉得胸口发闷,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萧玦似乎看穿了她的不安,突然递来个小巧的瓷瓶:“这里面是清心丸,若觉得心悸就服一粒。”
她接过瓷瓶,指尖触到他的掌心,温热的触感让心头莫名一安。
亥时的梆子声刚过,西角门的侍卫果然换岗。沈清澜跟着萧玦像两道黑影窜进门缝,脚刚落地就被一股腥甜的气味包裹——是蚀骨蛊的味道,比冷宫里的浓郁十倍。
“往这边走。”萧玦拽着她拐进抄手游廊,廊下的灯笼忽明忽暗,照得廊柱上的盘龙雕饰像活了过来。他显然对安王府很熟悉,避开巡逻的侍卫时,脚步轻得像猫。
书房的门虚掩着,门轴上还缠着半根未断的丝线——是安王常用的“绊马丝”,若是不知情的人推门,丝线牵动机关,屋顶就会落下淬毒的网。
萧玦用剑挑断丝线,推开门的瞬间,沈清澜差点被里面的景象吓退。书房的墙壁上挂满了人皮,每张皮上都用朱砂画着蛇形图腾,正是蚀骨蛊的印记。
“这些都是被他用蛊虫害死的人。”萧玦的声音冷得像冰,长剑指向书桌后的墙壁,“暗格应该在那里。”
沈清澜定了定神,掏出青铜钥匙插进墙壁的凹槽。“咔哒”一声轻响,暗格弹开,里面没有预想中的“蚀骨蛊培育记”,只有个紫檀木盒,盒上刻着西域的梵文。
“这是……圣教的标记。”沈清澜的指尖发颤,父亲的医书上提过,西域圣教最擅用蛊,与安王往来密切,“安王和圣教有勾结!”
打开木盒,里面铺着层黑丝绒,放着三枚玉佩——一枚刻着“安”字,一枚是太子的龙纹佩,还有一枚,竟与沈清澜的蛇盘玉一模一样,只是上面沾着些暗红色的粉末。
“是‘同心蛊’的虫卵。”萧玦捻起一点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安王想用这枚玉控制持有另一半蛇盘玉的人。”
沈清澜突然想起母亲药方上的话“母为西域巫女”,难道太子的生母,竟是圣教的人?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萧玦迅速将木盒塞进她怀里:“藏好,我去引开他们。”
沈清澜躲进书架后的暗柜,心跳得像擂鼓。暗柜里堆满了卷宗,她随手抽出一本,竟是安王与西域的往来密信,其中一封写道:“太子己用蚀骨蛊换貌,待时机成熟,便可取而代之……”
原来太子不仅身世可疑,还在密谋篡位!
外面传来兵器碰撞的脆响,夹杂着萧玦的闷哼。沈清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刚要冲出去,就见暗柜的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一个穿灰袍的老者站在门口,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沈姑娘,别来无恙?”老者的声音嘶哑,手里拄着根蛇头拐杖,杖头的红宝石闪着幽光——是蚀骨蛊母的眼睛!
“你是谁?”沈清澜握紧怀里的木盒,指尖摸到暗柜角落的火折子。
“老身是圣教的巫医,”老者的拐杖在地上顿了顿,书房的地砖突然裂开,钻出数条青蛇,“安王让老身来取一样东西,还请沈姑娘配合。”
青蛇吐着信子逼近,沈清澜突然想起父亲医书上的记载,蚀骨蛊怕火。她点燃火折子,朝蛇群扔去,果然见蛇群纷纷后退。可老者却冷笑一声,拐杖上的红宝石突然亮起,青蛇像是被激怒,不顾一切地扑上来!
千钧一发之际,萧玦撞破窗户冲了进来,长剑横扫,将青蛇劈成数段。他的手臂上插着支毒箭,黑血顺着箭杆往下淌,显然是中毒了。
“萧玦!”沈清澜扑过去,从药箱里掏出七星草,嚼烂了往他伤口上敷。
“别管我,”萧玦推开她,长剑指向老者,“抓住他!”
老者却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掏出个瓷瓶,往地上一摔,浓烟瞬间弥漫了整个书房。沈清澜只觉得头晕目眩,隐约看到老者的身影在烟中扭曲,最后化作无数青蛇,消失在裂缝里。
浓烟散去后,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萧玦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泛着青黑,显然毒性在蔓延。
“这是‘蚀心散’,”沈清澜的声音发颤,从木盒里翻出那枚刻着“安”字的玉佩,玉佩背面刻着几行小字,“解药在……在太子府的密室!”
将萧玦扶回镇北王府时,天己微亮。沈清澜守在床边,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渐渐发黑,心急如焚。那枚安王的玉佩上说得明白,蚀心散的解药只有太子有,可太子是幕后黑手,怎么可能轻易交出解药?
“别担心。”萧玦突然睁开眼,声音虽弱却清晰,“我早有准备。”他示意沈清澜从枕下摸出个小瓶,里面装着半瓶金色的液体,“这是先帝赐的‘护心丹’,能暂时压制毒性。”
沈清澜将药液喂他服下,看着他的脸色渐渐红润,才松了口气。她坐在床边,翻看着从安王府带回的密信,突然发现其中一封提到了“回春堂的周掌柜”,说他是圣教安插在京华的眼线。
“周掌柜是内奸?”沈清澜如遭雷击,想起周掌柜对她的照顾,只觉得一阵寒意。
萧玦点头:“他的真名叫巫九,是圣教的十大长老之一,当年就是他给你父亲下的毒。”
沈清澜的手抑制不住地发抖。原来她一首躲在敌人的巢穴里,难怪安王的人能轻易找到她。
“还有更糟的。”萧玦从怀里掏出张纸条,是从老者的灰袍上扯下的,“上面写着,三日后午时,圣教要在城外的圣女庙举行‘换魂仪式’,用蚀骨蛊为太子换一张新的脸。”
沈清澜突然明白,太子不仅要篡位,还要彻底抹去自己的过去。而她的母亲,很可能就是当年换魂仪式的牺牲品。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沈清澜的眼神变得坚定,“解药可以以后再找,但绝不能让太子的阴谋得逞。”
萧玦看着她,面具下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好,我们一起去。”
就在这时,亲卫长匆匆进来,手里拿着张请柬:“王爷,太子派人送来请柬,说三日后在圣女庙举行祈福大典,请您务必出席。”
沈清澜和萧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太子显然知道他们会去,这是设下了鸿门宴。
“去。”萧玦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正好,我们也该会会这位‘假太子’了。”
沈清澜握紧怀里的紫檀木盒,里面的三枚玉佩硌着掌心,像三颗跳动的心脏。她知道,三日后的圣女庙,必然是一场生死较量。而她身上的皇室血脉,或许就是揭开所有秘密的关键。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书桌上的密信上,其中一行字格外刺眼:“沈氏血脉,可解万蛊,亦能饲蛊……”
沈清澜的指尖抚过那行字,突然想起春桃说过,母亲当年能在冷宫里活下来,全靠一种奇特的血脉。难道她的血脉,不仅能解蛊,还能……控制蛊?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阵心悸打断。她摸出萧玦给的清心丸,服下一粒,却觉得心口的旧伤比往日更疼了。
三日后的圣女庙,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她的血脉,又会带来怎样的命运?沈清澜看着窗外越来越亮的天色,突然有种预感,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